第108章(1 / 1)

只是格外渗人的是,初寒露出的手并非曾经完好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而是一整只森森白骨,墙粉一样的白骨随意地垂落,任由火焰攀上来,他的神情却仍旧木然。

甚至,波澜不惊:“何事?”

以自身经脉流淌的仙骨为引,妄图召回魂飞魄散之人的魂魄,不过是痴人说梦。

“凌霄找到了。”骁麒低着头,恭敬道。

初寒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他真的消失了,人在哪?”

骁麒道:“就在苍鹤山门口。”

初寒颔首,看着引魂灯熊熊燃烧,却不曾有别的反应,眸光微垂,他抬手,终于将自己的手从火中解救了出来,可他脸上没有半点轻松或是高兴的神情,反而还有些遗憾。

他将手垂下被宽大的衣袖挡住,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引魂灯,这才朝微宸峰山下走去。

凌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记得一件事,苍鹤山是他的归处,也是他和谢长亭相伴几十年的地方,这里有太多他和谢长亭的回忆,他必须回来。

可走到山下才想起来,苍鹤山被魔族侵占,而初寒抢占了苍鹤山,甚至搬上了谢长亭的微宸峰。

怒意在心底蔓延,他的师弟死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而那个魔尊,利用完他的师弟,转头在苍鹤山,在他师弟的住处心安理得做三界之尊。

卑鄙无耻!

只可惜落幽台那么多道天雷,将他一身修为劈散,他连看守苍鹤山山门的魔族都打不过,被那几只魔按住等着初寒来。

他一看见悠悠走过来的初寒,眼底是化不开的恨意:“初寒!你害死了我师弟!我要你偿命!”

初寒好整以暇地走到对方面前,唇边勾起一抹极具嘲讽意味的笑:“你?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偿命?”

凌霄被压着无法动弹:“他是我师弟!他…他都那样了,一颗心千疮百孔,身子也弱,你为什么救他又利用他,欺骗他就算了,你还骗了他一片深情,他都已经那么痛了,你怎么忍心!你难道不知道,没了仙骨,他就魂飞魄散了吗?!”

初寒勾起唇角,缓缓走近凌霄,忽的伸手捏住了那人的脖颈,又在对方耳边轻声细语:“我和他如何,轮不到你来说。”

他狠狠将人掼在地上,在那人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一脚踩在凌霄的侧脸上,将对方踩在地里,仿佛一滩烂泥。

凌霄含糊道:“哈…哈…哈…哈,你在这里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我师弟肯定恶心透了,他恨这里,恨这里的所有人,他不会回来了,就算你倾尽所有,他也不会回来了!”

“初寒,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也…再也见不到了…

初寒神色未变,只是眼底深色翻涌。

再也…见不到了么?

他曾经想着,肩负魔族的重任,一定要让魔族光明正大走在阳光下,让世人的偏见都烟消云散。

可后来他才知道,谢长亭说的对,世人偏见非朝夕可改,更何况,人活于世并非全然要在意世俗的目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因为你想,而非旁人如何看。

谢长亭就是这样的人,即便仙门曾因为他身染魔气而辱他弃他,在东厢秘境却依旧会挺身而出,只因为他想这么做,旁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与他无关。

他闭了闭眼,将满目的悔痛压下,面色阴沉道:“我见不见得到不是你说了算,但你,确实再也别想见到他。”

“苍鹤山后山是个好地方,我做了个阵法,你就待在那里,每日受一道天雷,每日承受经脉寸断的痛,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抬脚挥了挥手,凌霄被一个身形高大的魔族架上肩膀背去后山。

天帝令,无召不得归,天帝不召他,凌霄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自己曾是天界的剑道神官,也不会记得谢长亭就是春神,尚在天界。

他只会带着悔恨与遗憾,在生他养他的苍鹤山后山销声匿迹,成为一个囚徒,永远无法挣出牢笼。

初寒立在原地,仰头看向碧空如洗的天,谢长亭的魂魄曾散作星光飘向天空,化作星辰,化作白云,化作风雪,而他只能站在人间,静静望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时间,凌霄和苍松的话在脑海里交织。

“他都有了生气了,他想和你活下去,可是你为了你所谓的责任,害他魂飞魄散!”

“他都已经那么痛了,你怎么舍得他更痛?!”

“那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可因为你,甘愿把它重新奉上,不顾曾经的鲜血淋漓,可你却在那一片真心上又捅了一刀!”

“初寒,我们再也见不到谢长亭了,他恨这个人间,恨我们,恨不得魂飞魄散再也不回来!”

初寒缓缓阖上双眸,却隔绝不了那些如刀般刺向心脏的话语。

他没动,身形却消失在了原地。

.

自在林。

深山幽静的一处庭院,本该是避世随心的一处好地方,周遭绿林环绕,清晨有白雾袅袅,院子里有一桌二椅三盏茶,还有一架不知道谁闲心逸致搭建的秋千。

那秋千与幼童玩的不大一样,像是一张缩小了的床榻,足够一个人躺上去,好生惬意舒适。

最特别的是这秋千上竟还铺了一层毛绒毯子,冷天若是躺上去想必格外舒适。

只是这样一个恬静美好的院子倒像是久无人住一般,炊烟不曾升起,格外冰凉,院子里也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不过没一会儿,有人打破了这份寂静。

院子里忽的显现出一道人影来,浓郁的魔气与鬼气在踏入院子的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初寒望着眼前熟悉的景物,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往日不论如何都挂在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

在他目光触到院子里的秋千时,心脏猛地被钝器敲了一下,疼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他缓步走到秋千前,却不敢伸手去碰,这里的景物与离开前没有分毫差别,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