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公差,斜了那老板一眼,道:“面就不吃了,今儿是来收米豆捐的。”说着把手一伸,道,“拿来吧,一两银子。”

那老板大惊:“米豆捐不是前些天刚交过了?”

那瘦高个公差恶形恶状地道:“叫你交你就交,你他妈的费什么话?是不是上了衙门才肯交啊?”

面铺老板一听急忙道:“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的确实交过了,那天也是二位爷来收的,莫非二位不记得了?”

那个胖公差相比之下,脾气倒是相对好些,解释道:“前些天是前些天,今儿上头说要加收,咱们也是执行公务,你就别找麻烦了,快交了吧。”

面铺老板面露难色,诚恳地道:“两位差爷可否宽限两天,您二位也看见了,今儿的生意实在是不好,才刚开张不久,就是全部收了来,也凑不齐一两银子啊……”

那瘦高个公差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你生意好不好关我屁事!你要是还啰嗦,就锁了你去衙门!!”

我听了半天,可算是明白了,这整个明摆着就是讹诈,而且是批着官衣的讹诈!什么叫米豆捐呀?压根就没听说过。“赵拔毛”看来是名不虚传,真是会拔啊。

我忍不住讽刺道:“听说过什么贫民捐、慈善捐、弹压捐的,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米豆捐的,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哈!”

那两个公差一听我这话就转过脸来了,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那胖公差开口道:“这位姑娘想是外地的吧?”

我点头道:“那又如何?”

“如何?”那瘦高个公差插言道,“交钱!”

哟,这就讹到我头上来了。 “什么钱?”我问道。

“本县有规定,凡是外地到本县的,每人需上交过路税二两!”瘦高个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岂有此理!”我吩咐小穗道,“小穗,付账,咱们走。”小穗应了一声,掏出银子来,交给那老板。

我起身,刚要离开,那瘦高个公差就拦住了去路道:“想走?把税交了再走!”

塞图当时就蠢蠢欲动了,我按住他,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我是真不想惹事生非,更何况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架生事总不太好。

我盯了那个公差一眼,道:“请你让开,否则身边的这个兄弟脾气可不太好。”

那瘦高个公差打量了一下塞图,却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竟然说:“你当爷是吓大的?今儿你要是交不出钱来,就告你个妨碍公务!”说着,还色迷迷地瞄了瞄我和小穗,道,“看你们俩长得细皮嫩肉的,模样还挺俊,县太爷正到处找美女,送了你们去,说不定还能立上一功呢!哈哈!”

这阿臜之徒的笑声听得我心头之火顿起,回头跟塞图说:“兄弟,不好意思,本来今天不想打架的,可是有人非要找打,我也没办法。”

塞图一听,立刻挡在了我身前,福全和常宁派的五个跟班也呼啦啦地围上来,将那两个公差围在了中间。

那胖公差面露惧色,拉着那瘦高个,意思是让他收敛些。可那个瘦高个公差偏偏似乎是个没眼色的,尽管也有些心虚,却仍然手握刀柄,嚷叫着:“怎么的,你们胆敢抗税?”

我坐回到椅子上,跟塞图说,“走远一点,我不想污了我的眼,还有,叫得响的那个多给他松松筋骨,我在这儿等着。”

塞图“遮”了一声,带了那群伙计,拎着那俩公差的衣领往前拐进了一个胡同。

那面摊老板走过来,脸色有些发青地道:“姑娘,您这两天可要快些离开此地,那个瘦高个儿听说是县太爷的内侄,若您万一被县太爷抓住,一准儿没好果子吃。”

我笑笑道:“多谢您提点。”忽然想起了刚才那瘦高个的话,又问道,“那个县太爷正到处找美女是怎么回事?”

面摊老板无奈地叹了一声道:“还不是想献给皇上么?要万一真的成了娘娘,那他可不就前途无量了?这几个月十里八乡凡是有闺女的一听这风声,都赶紧找人嫁咯!”

别说我,就是小穗一听这话都惊愕了。这个“赵拔毛”不但善于拔毛,还挺能异想天开的。想拿女孩子的大好青春换他的红顶子,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他却不知道,在那个大内深宫,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爬得上去的!到头来可能就是白白送了一条性命而已。

坐等了片刻,塞图他们就回来了。我跟小穗拿了一两银子,交给那个面摊老板,那老板说什么也不要,我道:“这个银子你拿着,就当是我谢您今天的款待和提点吧。”那老板这才收了。

街逛了,面吃了,人也打了,看看天色不早,我决定还是打道回行宫比较好。

真是怪事连连,我走到行宫门口,竟然看见一个身穿七品补服的官员,领着几个手捧豆子,米面等食物的百姓,在门口侯着求见。我疑惑地看了两眼,就进去了,换了衣服,就先去看看孝庄的动静。老太太已经睡醒,福全和常宁正陪着说话呢。

“禧儿,你回来啦?”看来孝庄也知道我出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康师傅问起的话,多道保险。

我回道:“是啊!回来啦!”

“都看到什么了,快跟我说道说道。”孝庄看来兴致很好嘛。

于是我就把沿途所见跟孝庄说了说,也说了吃面的事,当然打架那一节就隐去不表了。

“哦,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门前侯着个官,还有几个百姓,这怎么回事啊?”我疑惑地询问福全和常宁。

福全一听,眉毛拧成一团,道:“这个赵继晋怎么还没走?真是!我去看看。”说着福全就出去了。

我有些不解,问常宁道:“嗯?他谁啊?来干嘛?”

常宁解释道:“这个赵继晋是本地的县令,带着百姓来,说是给太皇太后献粮的,刚刚二哥已经出去跟他们说过了不用,让他走,谁知道他竟然还没走。真是顽固!”常宁说着摇了摇头。

县令?姓赵?“哦,原来他就是‘赵拔毛’!”我不禁脱口而出,当然说出来就后悔了。

“‘赵拔毛’?”孝庄一听,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意思?”

“哦,这个嘛……我也是听来的,有人给这个县令取的外号,大概是‘雁过拔毛’之意吧。”我笑着解释道。

“‘雁过拔毛’?看来这个县令比较严苛,否则怎么会有这么个外号。”孝庄边说,边思忖着。

这老太太就是爱思考,为了防止她进一步发挥,我笑着开玩笑道:“老祖宗,这事您就甭操心了。要是您都操心完了,您那三个能干的孙子可不没事干了嘛?”

孝庄舒展了眉头,笑道:“你这个贫嘴的丫头,又没大没小!要是让你皇阿玛知道,又要挨骂!”

我“嘿嘿”笑道:“老祖宗,这事儿,天知,地知,您知,我知,五叔知,就别再扩大范围了吧!”

“哦?那我也听见了呢?”福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冷不防在我身后说了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拍着胸口,回头腆着笑脸道:“二伯,您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成不?”

“成不成的,那得看你的表现了。”福全坐回原位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什么叫看我表现?这明明就是话里有话嘛!我看着福全的眼神,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多了还是怎么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