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大公主请安。”春梅照例给我行礼。

我笑道:“起来吧。是佟额娘让你带产婆来了?”

“正是!”春梅答道。

“那快进去吧,卫贵人正等着呢。”我催促道。

一行人进了院子,产婆进到屋里,闲杂人等都被拦在房门外,来诊治的太医也提着药箱等在门外。我看了看太医的脸色,是一脸的凝重,便问询起卫绮兰的病情。

那太医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产婆此刻才到,贵人的性命虽可保无虞,胎儿必定不保,而且……”说到这里太医捋了捋胡子,似乎有些犹豫。

“而且怎么样?”我急问道。

“而且此后贵人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太医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一句。

听到这个结论,我脑子里就觉得“轰”地一声,这对卫绮兰说未免太残酷了些。她出身低,现在仅有一个孩子,还被别人抱养,别说一年,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几次面,若是能够再生一个,或许就有可能晋封,那就意味着有抚养孩子的希望!现在这个希望的门算是彻底地合上了。

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凄惨的嚎叫声,丫头们捧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走,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给这个中秋夜笼上了一层血色。过了一会儿,房里就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这样凄清的情形,对比下不远处御花园的热闹场景,我的脑海中只出现了的两句戏文中唱词:她这边是冷屋鬼火三更泣,你那边是洞房春暖一天喜!

“卫贵人怎么会小产呢?昨儿我看她还是好好的。”我真是纳闷,这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昨天看她还好好的,今天在慈宁宫的时候,磕头请安前也是平平安安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臣先前也有疑惑,看过张太医的记录的脉案,三天前贵人的脉象还是平稳的……”

我打断了太医的话,问道:“张太医?原来不是负您责照看卫贵人的?”

那太医拱手道:“张太医丁忧了,臣也是今日刚接手。”

我“哦”了一声,道“您继续说。”心中却隐隐感觉不对劲,至于不对劲在哪儿却说不上来。

“……臣询问过贵人和她的贴身丫头,这问题恐怕出现在吃食上。”太医皱着眉回忆道。

“吃食?”我讶异。这是头一次听说吃食可以引起小产的。

那太医点点头:“听丫头说,卫贵人连日来没有胃口,却喜食山楂等酸甜类的果品,且这几日以来的膳食中也有很多山楂的成分。”

“山楂不是助消化,有利于开胃么,这有什么问题?”我问道。

“大公主有所不知,山楂虽有消食健胃的功效,但它还有一个功效却是行气散瘀,可用来治疗瘀血经闭、产后瘀阻等,因此,若是孕妇食用过多山楂,容易诱发流产。”

太医的一番话让我大大地长了一番见识,原来山楂竟然还包含着这种功用用。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小路子篮子里那鲜红的山楂来。

这时,房门重新开启,产婆出来了请李太医进去给卫绮兰诊治。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卫绮兰伤心欲绝的样子,便只让小穗把卫绮兰的贴身侍女叫了出来,嘱咐了几句,这时我才知道她原来叫秋雁。

因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我便打算告辞。谁知秋雁这时却恳求道:“能否请大公主帮忙跟皇贵妃说说,给这儿调派个人手?”

“怎么,这儿人手不够么?”我问道。

秋雁道:“加上奴婢这里也就只有三个丫头,另两个丫头年纪太小,手脚不太利索。奴婢曾求过上头,可上面总答人手缺,让再等等。这回卫贵人出了这事,奴婢怕会误事,只好斗胆请大公主帮这个忙。”

这件事说大不大,却也要费番脑筋。可看到秋雁殷切的目光,想到屋内躺着的卫绮兰,和可爱的小胤禩,我也不忍拒绝,便道:“你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这件事我帮着想想办法吧。”

回到御花园中秋晚宴现场,宴会已接近尾声。正式结束之时,康师傅也有了几分醉意,佟妃张罗着给送到了承乾宫。这种情况下,张口跟谁说卫绮兰的事都属于白说。

回到自己的寝殿,我又开始辗转反侧,小穗见状劝道:“大公主,这事本就是后宫娘娘们的事,您若帮不上忙也在情理中,就别多想了。”

小穗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既然答应了秋雁,若撒手不管心里又是难安的。

第二天下了学,给两宫太后请过安后,我直奔南书房,却被告知说康师傅去了承乾宫。我又巴巴地赶往承乾宫。

一进承乾宫,上上下下的气氛紧张到极致,一个个太监宫女都噤若寒蝉。主殿大门紧闭,春梅和梁九功都侍立在殿门口,双眉紧缩,神情肃穆。

我笑着叫了一声:“梁公公!”

梁九功一见是我,好像舒了口气,笑道:“大公主,您来了就好啦。”

我一听,奇怪了,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皇阿玛在里面吗?”

梁九功压低了声音,道:“在里头跟皇贵妃发火呢。老奴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巧您来了。”

康师傅竟然跟佟妃发火?这可是大新闻。我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严重?”

梁九功轻叹了口气道:“唉,昨儿晚上卫贵人小产,让皇贵妃给压下了,没禀告皇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看来康师傅对卫绮兰还算不错,那么秋雁托我的那件事应该也有盼头了。于是我问道:“他们在里头多久了?”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梁九功答道。

“哦,这样吧,梁公公我进去瞧瞧。”

梁九功微微点头,却又提醒道:“您可小心着点儿,皇上正在气头上。”

我答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厅堂里没人,估计在里屋,我便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里屋,细细地听了下,却没听到康师傅的声音,只偶尔听到有人抽泣的声音。

我深呼吸了一下,轻轻推开门,探进头去,只见康师傅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坐在床对面的炕坐上,佟妃则跪在地上,低着头不住地抹泪。

康师傅一抬眼,见是我,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却仍冷冰冰地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踢到铁板,但我知道这时候不能后退,唯有向前,事情才能办成。

于是我收拢了心神,“嘿嘿”笑着,道:“皇阿玛,禧儿暂时不能出去,我找您半天了,有重要事情。”

“什么事这么重要?”康师傅问道。好,康师傅问了就好,他要不问就不好办了。

我走到佟妃身边,挽住佟妃的胳膊,道:“佟额娘,您快起来吧,地上凉。”

佟妃抬头看了看康师傅,却不敢动。我只好转而对康师傅道:“您就让佟额娘起来吧,她的病可才刚好没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