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我推开他的脸,捂住脸哽咽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开啦!”

“禧儿,禧儿?”班第轻声唤着我,我只顾自己呜呜地哭不理他,呜了片刻,不见班第再来哄我,却听见一小细嗓子怪腔怪调地在我耳畔道,“大公主,别哭啦,是哪个小子欺负你呀,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我从指缝中望出去,只见一只骑着小黑驴,身披红袍,头戴绿巾,白脸红颊,两眼直视前方,三瓣嘴紧闭,端庄又稚气的泥塑兔儿爷正不停在在眼前晃来晃去,便一把夺了过来,作势要往班第脸上砸去,岂料班第根本躲都不躲,还将头凑到我面前来,口中道:“打吧,只要你能消气,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呸!”我将兔儿爷收了回来,嘟着嘴道,“要是打碎了兔儿爷,我还心疼呢!”

“是是是,”班第赔笑道,“只要它能博您一笑,它就比我金贵!”

“去去去,少拿花言巧语来哄人,本公主不吃这一套!”

“嗻,卑职闭嘴!”班第说完正襟危坐。

我把玩了一会儿兔儿爷,心中的气早已消了大半,拿眼角瞟了一下,只见这小子也拿眼望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但又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觉着对这小子的“处罚”也差不多了,总不能让人家太下不来台吧,便开口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班第立马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道:“喜欢这兔儿爷吗?”我“嗯”了一声,班第又道,“那你不生气了吧?”我装作思索的样子,沉吟了片刻,拿腔拿调道:“看在兔儿爷的面子上,这回就那么算了吧,下不为例!”

“嗻,小生这厢给大公主赔礼了!”班第说着还真照着戏台上的昆曲小生的样子给我施了一礼。

我忍不住笑嗔了一句:这又从哪儿学的四不像啊!”

“怎么,不像吗?”班第“呵呵”笑了笑,道,“这些天奉命陪着噶尔臧父子在京城到处游逛,戏看了不少,就偷学了这么一招,心想着什么时候能拿出来逗你一笑的。没成想,这么快就用上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点过分了,唤了一声“班第哥哥”,觉得心中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是凝望了他半天,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班第朝我笑了笑,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将我的鬓发往耳后理了理,道:“好啦,禧儿,咱们该说说正事儿了。”

“嗯。”我顺从地点点头,道,“你有什么法子找出秀珠的幕后指使,帮我洗刷冤屈么?”

“禧儿,”班第将兔儿爷放在床头,握着我的手道,“帮你洗刷冤屈有办法,至于这幕后指使我觉得还是不要去追究的好。”一听这话,我又要发作,班第抢先安抚道,“你先听我说完。”

“说吧!”我不悦地瞪着他,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禧儿,”班第耐心地分析道,“这个幕后主使,皇阿玛不知道,但其实我不用查,也能推测出个□不离十来,二公主蓉玥是肯定逃不开了,甚至还能再扯上太子……”

“太子又怎么样?”我气呼呼道。

“太子怎么样?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你若跟他公开撕破脸,将来他一旦登基,想要找茬治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切了一声,不屑道:“就凭他……”

“禧儿!”班第语重心长地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得严重一点,这甚至关系到你今后的身家性命!你也是熟读史书的,你看看这历朝历代以来有多少这样类似的教训?就比如高阳公主吧?唐太宗在时,她也像你一样受尽了隆宠,可是太宗一归天,她的下场又如何?不就是因为她与高宗李治素来不睦,被冠以谋反的罪名诛杀了吗?这是血的教训,你不能不引以为戒啊!”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没言语,心道:高阳跟我有可比性吗?还谋反呢?那也得他胤礽有本事登基,坐得上那个位子!

“好吧,”班第见我没表态,也知道还是没有说服我,便又跟我分析了另一项理由:“撇开太子的这一层利害关系,就单单冲着端静这事儿的□,你也不能深究这背后主使。”

“为什么?”靠,不把这两个害人精揪出来,我的气不能顺!

班第正色道:“你跟皇阿玛交代了你一手促成了端静与郑家声相好的事儿了吗?”

“当然没有!”开玩笑,全交代了还不世界末日啊?我只跟福全说,端静大概是对郑家声有点好感,加上曾经听我说过苏州的风景,也许有可能会去那里,康师傅听了福全的汇报后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只是指示关保带了一队人马秘密前往探寻,务必在十日之内将端静找回来。

“那不就结了?”班第道,“你没交代完,皇阿玛也没有深究,说明秀珠背后的主使也并没有掌握对你不利的证据,但,若是你执意要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就难保他们会跟皇阿玛揭发了此事,皇阿玛若一怒之下深究起来,你觉得你到时候会怎么样?端静会怎么样?还有那个郑家声,他会怎么样?”

听完班第这一席话,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所有的抱怨,委屈,愤怒,憎恨统统在一瞬间深埋在了寒冰之下。

“别怕,别怕,”班第觉察到了我的异样,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事情不是还没那么糟糕吗?只要你听我的,这些就都不会发生。”

我望着班第,紧咬着下唇,点头道:“嗯,我听你的,不找幕后主使了。”

班第抚了抚我的脸庞,笑道:“好,一切都交给我吧。你看着吧,我一定要让秀珠亲口承认是她诬陷了你,还你清白,消解你们父女之间的误会!”

☆、236夜半和解

不知道这回康师傅拿来的是什么药膏,第三天伤处就不疼了,第四天就行动无碍了,鉴于这回找的借口也就只能闭门那么些天,再宅下去只怕会惹人疑心,第五天我也就自觉上书房了。虽然,身上的伤是痊愈了,但是心里的伤还没完全复原。这些天碰到康师傅,我都远远地绕道走,虽知道他前些天总是半夜过来检查我的伤势,细心地替我抹药膏,但这会儿的我还真的没办法和他面对面,说“痛恨”吧……好像也谈不上,但“小恨”却不能说没有都不听我的辩白,就罚得那么重,想到这儿就让人郁愤难平!暴君!……唉,班第说要替我“平反”,可昨天还在跟我说让我稍安勿躁,真不知道我这回的冤屈要什么时候才能昭雪平反哦!

我忍不住长叹一声,一手撑着腮帮子,另一手一下一下地抓着盒子里的碧玉棋,听着那棋子“哗啦啦,哗啦啦”地响着,同时思绪又飘到了端静的身上。已经过去那么些天了,听班第说关保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端静和绮筝的本事也够大的,从没有出过远门,居然能躲开大内一流高手的秘捕,嗯……等他们回来我得跟他们讨教讨教学几招,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也用得着呢……正想得乱七八糟,冷不丁有人在我耳畔大叫一声:“皇姐!”我被吓得心脏差点儿蹦出胸腔来,回头一瞧,却见胤禛,胤禩这两个家伙正朝我格格直笑。

“小四,”我朝胤禛一瞪眼,威胁道,“你下回再敢这么吓人,我拿扫帚把你扫出去!”

胤禛毫不在意地“嘿嘿”一笑道:“皇姐,我刚才叫过你了,可你又在魂游太虚,非用此特殊之法,唤不醒你啊,您大人大量,恕罪恕……”话没说完,就见他的目光瞟向了桌上的碧玉棋,睁大了眼睛,“哇”了一声惊叹道:“皇姐,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碧玉棋啊!太漂亮了!”

“是啊,好漂亮啊……”胤禩发出梦游似的一声赞叹!

啧啧,这还是两个黄带子阿哥吗?简直就是两头小狼啊,瞧这两眼冒绿光,垂涎欲滴的样子,好像他们盯着的不是一副棋子,而是一头肥羊!忍住心中的暗笑,我故做严肃状提醒道:“欸欸,你们两个,赶快把口水擦擦,我这地儿可是刚墩过的,弄脏了可要你们负责啊!”

胤禛痴痴看了半晌,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对我道:“皇姐,说起来你能得到这副碧玉棋也有我的功劳是不是?”

我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可不,先前我卯着劲儿想赢棋的时候,曾央求胤禛教了我几招,这家伙这会儿说起这个,莫不是看到碧玉棋漂亮,也想要?绝对不行!虽然这棋子的到来并没有花费我的脑力,但却包含了我的疼痛和泪水呢!思及此,我便笑道:“啊,是啊,说起来我还得谢你教了我几招绝活儿,什么时候你想下棋,只管来我这儿下好啦!”

“那我呢?那我呢?”胤禩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我捧着胤禩肥嘟嘟的小脸蛋揉了揉,柔声道:“你当然也可以啦!只要姐姐在,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好啊好啊!”胤禩高兴地一个劲地拍着小手,一回头立马跟胤禛下起了战书,“四哥,来,咱们大战一局,这回我非赢你不可!”

胤禛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就凭你还想赢我?下辈子吧!哦,不,下辈子也不一定赢得了!”

“哼,这回我一定能赢你!”胤禩说着爬到了凳子上,抱过了装碧玉棋子的棋盒,道:“快点儿,四哥,你若真不怕就来下,若是不敢来,就说明你认输咯!”

“哟呵!口气不小啊!”胤禛耸了耸眉毛,盯了几秒胤禩,一咧嘴角道,“你是不是又从你亲额娘那儿学了什么招数了?”

胤禩不置可否,只一个劲地催促:“快来啊!”

“唉,棋痴!”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位子让给了胤禛,含笑道,“小四,你就陪小八下一盘吧,正好我也跟着学学,提高下棋艺。”

“好嘞!”胤禛一撩袍摆,坐在凳子上,信心满满地道,“皇姐,你就看着我怎么把爱吹牛的小子杀得落花流水,到最后又变成鼻涕虫吧。”

“哼,谁把谁杀得落花流水还不一定呢!”胤禩甚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