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我一个箭步挡在郑家声身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蓉玥的鼻子骂道,“蓉玥,你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这里假传太子口谕!毓庆宫什么时候丢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郑教习是我,端静和胤禛的师傅,你这样肆无忌惮的羞辱他,就是羞辱我们!皇阿玛平日总教导我们要尊师重道,你如此行事,把皇阿玛的话置于何地?你这样是对皇阿玛的大不敬!”
“你……你少给我扣帽子,我没有假传口谕!”蓉玥的嚷嚷的声音很响亮,但似乎透着点心虚,这让我断定直觉毓庆宫丢东西根本就是幌子,这家伙的确是来找茬的。我哼了一声,道:“没有?那你倒是说呀,太子什么时候发的口谕?毓庆宫丢什么东西了,什么时候丢的?丢了多少?你要是说不出来就是矫诏!”
“太子……太子他刚刚发的口谕!”蓉玥梗着脖子道,“毓庆宫丢了……丢了一个扳指,对,一个扳指,不久前才刚发现的,太子刚发的口谕,我来这里就是帮太子找东西的,防止有人偷带赃物出宫!”
“信口雌黄!鬼才信你。”我抛了一个大大的“卫生球”给蓉玥,转身对守门的侍卫道,“放郑教习走,你们放心,若是太子怪罪,自有我和三公主担着。”一听我这话,守门侍卫立马让了道。蓉玥一见,厉声吩咐她手下的两个太监,飞奔过来挡住郑家声。
我恶狠狠地盯着蓉玥派来的两个太监,出言威胁:“快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蓉玥在我身侧公然叫板:“胆敢让开的,重责一百!”
“蓉玥!”我光火了,食指戳向了她的鼻尖,蓉玥也毫不退缩地与我大眼瞪小眼。对峙了片刻后,我朝自己的队伍吩咐了一声,“塞图,赫达,把那两条挡道的狗给我扔到一边儿去!”
“你们敢!”蓉玥恶形恶状地瞪着塞图和赫达。
“动手!”我又吩咐了一声,塞图和赫达对望了一眼,向拦着郑家声的两个太监走过去。
“住手!”蓉玥高声急呼,“你们是御前侍卫,应听从君命,现在皇阿玛不在,太子监国,太子之命就是君命!你们俩胆敢拉开他们就是抗旨,那是死罪!”
“呸,什么君命!”我不屑地斜了蓉玥一眼,对塞图和赫达道,“别听他的。太子根本就没下所谓的口谕,是有人矫诏。你们赶快把那两条死狗拉开,这才是拨乱反正!”
“纯禧,你大胆!”蓉玥气急败坏地朝我大吼。
“过奖,再大也大不过你矫诏啊!”我掏了掏耳朵,催促又有点儿犹豫的塞图和赫达,“还愣着,快动手啊!”
“你们……你们给我住手,住手!”蓉玥一面跺着脚,一面尖声高呼,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将目光调向别处,懒得看她这副泼妇样。
“这是怎么回事?”冷不丁的,康师傅低沉肃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咋的?难道我又幻听了?我将目光调回到神武门门口,居然看见康师傅一身便服站在那儿,一脸阴沉地望着我和蓉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胤褆、班第、以及关保等几个侍卫。看样子,他这是刚刚又在京城微服私访了一通。信上不是说明天才到京城?这会子就出现了!又搞金蝉脱壳,声东击西!
在场的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康师傅黑着脸迈进门槛,没叫“平身”,对着我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喝斥:“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吵嚷声,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你们的《内则衍义》都是怎么学的,啊?越大越不懂事儿了!要是朕不回来,你们预备把这紫禁城吵个底儿朝天,是不是,啊?!”
晕,这是怎么了?火气居然比我还大?我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只见康师傅是怒目切齿,像极了庙里供奉的那四大黑脸天王!吃火药了吗?
我的目光从康师傅的脸上移开,瞄到了班第那儿,只见他将悄悄将食指覆在唇上,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看来准是微服的路上又出什么事儿了,康师傅的火气一直埋着,到了这儿刚好碰到火星子给引燃了!我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郑家声,暗地里捏了一把汗。
我将视线收回来,与其他人一样,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兴许是第一通火发完了,康师傅停了一会儿,现场一阵难耐的静默,谁都不敢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句“都起来吧”,众人才呼啦啦地起身。康师傅的一双鹰眼在我和蓉玥之间扫描了半天,沉声问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又为何吵架?”
“都是她……”我和蓉玥同时开口,指向对方。
“放肆!”康师傅一声暴喝,“你们还没吵够,还要继续吵是不是?”
☆、230风声吃紧(四)
我和蓉玥都吓了一跳,互抛了一个“超级大白眼”后,心有不甘地低下头去。现场瞬间又是一阵死寂,几只归巢的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的呱呱的叫声,更给这气氛添了几分寒意。
“吵啊?继续吵啊?停了干什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欣赏欣赏,大清公主的泼辣劲儿,那是一点儿都不输给街上的泼妇!让朕也见识见识,你们俩吵架的本领到底有多强!吵啊?!”康师傅的最后一句“吵啊”显是动了丹田气,震得人耳膜发疼,紧挨在我身旁的端静更被吓得抖了一抖,膝盖一弯就习惯性下跪了,我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蓉玥这丫头居然也装出一副恭谨的样子跪下了!我再偷瞄了一眼康师傅,发现他老人家气得是青筋暴起,正对着我怒目圆睁,显然是对我这“一枝独秀,不知悔改”不满,他身后的胤褆和班第频频对我使眼色,做手势,那意思也是让我“赶快跪下”!
好吧,形式比人强,虽然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就暂时委屈一下吧!于是,在端静再次轻扯我裙摆的时候,我也悻然跪在了金砖上真凉啊!
“皇阿玛……”胤褆出列打圆场了。“请皇阿玛息怒,您看大姐和二妹都已经知错了,她们都已知方才的举止确实不妥,您就别再生他们的气了。”
“臣也恳请皇上息怒!”班第也出动了,他求情更带动了其他跟在康师傅身后的官员也一齐下跪齐呼“请皇上息怒!”
群众貌似还是有点力量的,康师傅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说了句“都起来吧”,我得以与众人一同起身垂首侍立。然而,站是站起来了,但现场气氛依旧肃穆,此时贸然开口恐怕又会惹来“雷击”,但若是晚开口,被蓉玥恶人先告状的话,可能郑家声和端静今天就会“死得很难看”,正当我寻思着如何开口才妥当时,又听胤褆道:“皇阿玛,大姐平日一直与人为善,此次失了仪范与二妹争吵,必然事出有因。儿臣恳请皇阿玛听一听大姐……和二妹的解释再做决断。”
听罢胤褆这番话,我不禁朝他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这小子一个月不见,长进了不少啊!胤褆的这番话对康师傅似乎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老人家沉吟片刻,发话道:“禧儿,你给朕老实说,你究竟为何与蓉玥大吵?”
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抬起头来,坚定地望着康师傅的眼睛道:“皇阿玛,事情是这样的。郑教习给我和三妹补完课要出宫归家,没想到在宫门口,二妹却拦着他不让他出宫,非但如此,二妹还假传太子口谕……”
“我没有假传口谕!”蓉玥大声反驳。
康师傅瞪了蓉玥一眼,道:“有没有,一会儿朕自然会问你。先听你大姐说完。”
蓉玥恼怒地横了我一眼,一脸愤懑地闭嘴了,我则提高了音量接着先前的话继续陈述:“……二妹还假传太子口谕,说什么毓庆宫丢了一个扳指就要搜郑教习的身。皇阿玛,郑教习是我,端静和胤禛的师傅,他教我们笛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人清正廉洁,儿臣敢用人格担保,别说是一个扳指,就算是宫里的一针一线郑教习都绝不会拿的!二妹如此行事,就是在侮辱郑教习,儿臣一直谨记皇阿玛尊师重道的教诲,实难容忍二妹的这种辱人之举,不得已才跟二妹争吵了起来。皇阿玛,天色已晚,宫里的规矩是落锁以后,除了值宿的太监和侍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滞留宫内,儿臣恳请皇阿玛让郑教习速速离宫,以肃宫规。”
“皇阿玛,不能放郑教习走!”我话音未落,蓉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阻拦。
“哦?”康师傅转向蓉玥,道,“为什么不能,你说说看。”
蓉玥看了一眼郑家声,又瞄了端静和我一眼,道:“皇阿玛,儿臣并未假传太子口谕,阻拦郑教习只是执行太子口谕,并无欺侮郑教习之意。是大姐一味地阻拦,还非诬陷儿臣假传口谕,儿臣气不过才跟她起了口角,倘若就这么放郑教习走了,太子的谕令还有何威信?储君的颜面又何存呢?”蓉玥的话才说完,忽见太子胤礽胤祉,胤禛,胤祺,胤佑,胤禩几个来匆匆而来,到康师傅跟前跪地请安,他们还未起身,蓉玥就抢着对胤礽道:“太子,你快跟皇阿玛说,毓庆宫是不是丢了一个扳指,你是不是传了口谕凡出宫之人都要搜身?”
“回皇阿玛,二姐所言不虚,儿臣确实不见了一个扳指,也确实发了这么一个口谕。”胤礽答得甚是从容,没有一丝停顿,眼神中也未半点迟疑,倒是蓉玥的神情有几分紧张。看来到这儿来之前,已经有人跟胤礽通过风,报过信了。
“皇阿玛,您听听,儿臣没有假传口谕,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蓄意陷害!”蓉玥得到了胤礽的支持,口气顿时强硬了很多,腰板也挺直了,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蓄意陷害?真是贼喊捉贼!我狠狠地瞪了回去,紧跟着提出疑问:“太子,为何您的口谕只有二妹一人知晓,而宫里的其他人等皆不知情?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大姐,我发现东西不见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我还未来得及将此口谕通知各宫,当时二姐正在我宫里与我切磋功课,因此,只有她一人知晓也不足为奇。”胤礽笑眯眯地跟我说完,又转向康师傅,拱手道,“皇阿玛,近日宫里有一小股偷盗之风,非但儿臣的宫里,二姐的宫里也丢了些东西,儿臣发此搜身的口谕,纵然是为了找回失物,更是为了严肃宫纪,打击偷盗之风,请皇阿玛明鉴。”
“哦?有这等事?”又是太子的颜面,又是严肃宫纪,这一串冠冕堂皇的理由似乎让康师傅动摇了,我心下登时一紧,急急道:“皇阿玛,郑教习一下午都在教课,半步未出过晨曦阁,毓庆宫失盗一事与郑教习毫无关联!”
“大姐你何必如此激动?”蓉玥这时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望着我道,“清者自清,既然郑教习如此清廉,肯定不怕搜,果然与失盗无关联的话,皇阿玛自然会有公断!”
康师傅扫视了我,蓉玥,太子等人一阵,沉声道:“太子话有道理,歪风邪气不可长,禧儿你的心情朕也能理解,这样吧,就让关保去搜一搜郑家声,没找到赃物,朕即刻让他出宫。”
康师傅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只能期盼关保能手下留情,不要搜的太仔细,这样大家都能平安涉险过关,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收场了!
关保跪地领旨后朝郑家声走了过去,看得出来郑家声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惊恐,但我仍然能看到他的身形在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关保的一双手将郑家声从头到脚摸拍了一遍,终于还是在郑家声的怀里摸出了一支笛子和一方帕子,将它们捧在手里向康师傅走了过去。郑家声大概是害怕至极,抖得都站不稳了,膝盖一弯又跪在地上,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他竟忍不住用手去擦了擦去额头,而我身旁的端静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抓得我生疼生疼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我赶忙低声提醒她:“镇静点儿,不然真要出事儿!”
“回禀皇上,在郑家声身上只搜出一支笛子,一方帕子,并没有扳指。”关保在康师傅面前大声地禀报。
“把东西还给他,让他出宫吧。”康师傅说着挥了挥手。
关保捧着那两件东西,站起身来又朝郑家声走去,把东西一样一样交还给他。,我和端静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看一场风波就要过去了,却忽见郑家声接锦帕时手一发抖,没握住,那锦帕被风一吹,居然就吹到了蓉玥的贴身侍女云儿的脚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