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呵呵”笑了两声,对康师傅道:“我不懂什么治河啦,从折子上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也分不出来到底是哪个说得更有道理,不过,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真理越辨越明’,要不然,您干脆将那些各持一理的大臣召进宫来,让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辨一辨,到时候谁说的是真理,谁说的是歪理,一听就知道啦!”

康师傅听后咧嘴笑了笑,也未对我的话作任何评论,只是说了句“看书吧”,就又埋头跟奏折作斗争了。我还以为我说的话也就是一阵风吹过了他耳畔,没想到这会儿靳辅真的出现在乾清宫门前。难道康师傅真的采纳了我的意见,今儿开了个“御前辩论会”?所以,他没时间陪我,就让福全来替他陪我去逛庙会?

“给二伯请安!”我正在轿子里想得热火朝天,轿子外头传来了胤禛的声音。昨天下午,胤禛来看过我,因为康师傅在场,他呆了不到五分钟就逃回去了,也没怎么跟我说话,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是胤禛啊!起来,起来!”福全道,“怎么,书房下学了?”

“呃……”胤禛有点吱唔,“还没呢,我尿急,上了趟茅房,呵呵。”

“小鬼头!”福全的声音中透着股子笑意,“快回去吧,当心被你皇阿玛看到!”

“嗻!”胤禛乖巧地答应了一声,我掀开了窗帘,叫了一声,“胤禛!”

“皇姐!是你呀!”胤禛的眼睛一下子闪亮了,几步奔到轿子窗边,问我道,“这是干嘛去啊?”

福全抢在我之前答道:“你皇姐这些天病痛缠身,你皇阿玛让我带她去白云观祈福驱邪。”

“呵呵,是啊!”我笑着配合着福全的说辞。胤禛“哦”了一声,似乎相信了我和福全的话。

“胤禛,你还不回去?再蘑菇,当心你皇阿玛骂你!”福全吓唬道。

“知道啦,二伯,我马上就回去!”胤禛口中答着,身子却没挪动,反而踮着脚,将嘴巴凑到我耳边,悄声道:“皇姐,我托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说吧。”我笑道。

“你这回出去要是有机会的话,能不能顺便替我去我兄弟家看看?”

“你兄弟?”我听糊涂,用奇怪的目光望了胤禛一眼。他的兄弟这会儿可不全在宫里念书嘛?

“唉呀!”胤禛有点着急了,“就是那个年……”

“哦!是他呀!”我明白过来了,原来胤禛指的是年羹尧!

胤禛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小声道:“他爹打起人来比咱的皇阿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加上他大娘对他可不好了,我真担心他爹这回会打死他,你去帮我看看,他还活着不?”

一听这话,我心里便乐了,这说得也未免太夸张了,天底下有哪个爹真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往死里打啊?不过,胤禛这么郑重其事地托付,我也不好取笑他,便忍住笑,对他道:“好,我知道了,回头你等我消息吧。”

“谢谢皇姐!”胤禛一脸的高兴,道,“等你回来,我教你几招绝活儿,皇阿玛的那副碧玉棋一准儿是你的啦!”

“好啊,那我就指望你啦!”我笑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胤禛说得信心满满的。

“好了,快回去吧!”我催促道,“不然,你那哈哈珠子的手又得被顾师傅打肿啦!”

“那皇姐,二伯,胤禛告退啦!”胤禛说着朝我跟福全打了个千儿,一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打发走了胤禛,福全一提马缰,领着抬着我的轿子,出了西华门,穿胡同过街,出了阜成门,左拐,往西便门方向行进,过了一会儿,我便看到了一堵照壁,壁上还镶嵌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万古长春”。虽然从未到过这里,但凭经验,我知道白云观到了,应该就在这照壁之后。果然,绕过了照壁,便看到了一座雕梁画栋,气派非常的四柱七层歇山式牌楼,再往远处眺望,一座三个拱门的山门便映入眼帘,正中的拱门前早就迎候着一堆道士。

轿子在山门前停了下来,我出了轿子,福全也下了马,领头的那位脚蹬黑色高筒靴,身着蓝色氅衣,头顶一莲瓣形冠,手持一拂尘,须发皆花白的老道士率领身后的道士齐齐跪迎道:“贫道白云观主持王常月,率全观道士恭迎裕亲王和公主殿下!”

“王道长,快快请起!” 福全快行几步,亲自上前将那老道士搀起,笑道,“您可是皇上的师傅,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啊!”

“谢裕亲王!”王常月的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往旁边让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王爷,公主,快快请进!”

“好!”福全朝王常月点了点头,回头帮我理了理披风,牵着我的手跨入了山门。

白云观不愧被为“全真道教三大祖庭之一”,规模极大,在王常月的带领和介绍下,我们经过丹房,穿过灵官殿,参观了财神殿和三官殿,经过玉皇殿、宗师殿和邱祖殿,欣赏了后院的“小蓬莱”后,最后到了东客堂喝茶休息。

喝过一口茶水,从刚才参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终于想起了刚到山门时心中纳闷的问题,便问王常月道:“道长,今儿是燕九节,听说往年这时候这里都是人山人海,今日却为何不见人影?”

“回公主的话,” 王常月起身答道,“昨儿接到旨意,说今日您和裕亲王要来敝观游览祈福,为了安全起见,贫道已提前结束了今日的法事活动,善男信女们俱已散去!”

一听这话,我来时的满腔热情立时被浇灭了,福全却笑呵呵地道:“其实,人挤人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会儿没人,倒能体会到几分全真教主张的‘清静恬淡’。”

“王爷,公主,”王常月道,“贫道去看看斋饭准备得如何了,二位稍坐片刻,贫道去去就来。”

“有劳道长!”福全客气了一句,王常月施了一礼出了客堂。

“二伯!这算哪门子事儿啊?!”我气鼓鼓地道,“您不是说带我来看热闹的吗?现在倒好,我一来,‘牛鼻子老道’就把百姓们都赶跑了,传出去岂不是活生生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王道长也是替我们着想!”福全替王常月打着圆场,又提醒我道,“你可不许对王道长无礼啊!他可是你玛法钦封的‘国师’,你皇阿玛当年还受过王道长的‘方便戒’皈依了道教的!”

怪不得刚才在山门前福全说王常月是康师傅的师傅,原来康师傅也是“道士”,现在我骂他师傅“牛鼻子老道”,也就是间接地对他不敬,要是万一被他听见了,可不又是一顿好骂?我朝福全吐了吐舌头,讪笑道:“嘿嘿,二伯最疼禧儿了,肯定不会告诉皇阿玛的,是吧?”

“鬼灵精!“福全“呵呵”一笑道: “放心,这回你皇阿玛肯定听不见!”

“唉!”我很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这里没热闹可看!还不如去逛前门大街呢!”

“你这丫头!”福全安抚我道,“这样吧,等一会儿用了斋饭,让王常月替你诵完经祈完福,你就随我回王府换身便服,我再带你去逛逛前门大街,如何?”

“真的?”

“二伯何时诓过你啊?”福全一本正经地道。

“嘿嘿!”我挪到福全的身旁,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开始“拍马屁”,“二伯,您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伯伯!”

“得了得了,”,福全轻拍了拍我的脸庞,笑道,“这‘迷魂汤’还是留着给你皇阿玛和五叔吧!”

福全这句玩笑话倒提醒了我“有阵子没去恭王府了”,虽然从班第和康师傅的口中能了解一二,但具体的情形还是得“眼见为实” ,想了想,便对福全道:“二伯,一会儿咱们去逛前门大街前,还是先去趟恭王府吧,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五婶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这……”福全面有难色,“恐怕不行,你皇阿玛这回是让我带你出来散散心,可没说让带你去恭王府,下回吧!”

我晃着福全的手臂,使出了“杀手锏”撒娇,可才刚娇声唤了一声“二伯”,就听福全说道:“别撒娇了,撒也没用!你要是以后还想跟着二伯出来,这回就乖乖地听二伯的话,知道吗?”

福全这话很扫兴,却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忍了一肚子的不高兴,答了句“知道了”。

默默无语地坐了片刻,那老道还没回来,我觉得闷得慌,便决定出去透透气。刚才游览时,看那“小蓬莱”的景致还不错,吹吹风,也比在这里生闷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