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第平时对人温和,却从未跟谁这么低声下气过,想起他在宫外之时,还时时替我着想,甚至不惜扯谎帮我跟康师傅遮掩,我心中忽然有些不忍,便故作严肃地对胤禛道:“胤禛,班第他真没做错什么,你再这样不依不饶的,我可生气了!”
胤禛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班第,忽然靠近我耳语道:“皇姐,你猴急啥呀,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这样以后他才会更珍惜你,你才不会吃亏,知道不?”说完,他迅速地调整回原有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作威严状对班第道:“嗯,看在皇姐替你求情,你又真心悔过的份上,这回我就暂且原谅你了!”
“谢四阿哥!”班第躬身道。
“不过,”胤禛又继续道,“你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我一定去跟老祖宗请旨!”
“四阿哥放心,”班第保证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胤禛“嗯”了一声,冷冷地盯了班第一眼,旋即回头压低声音对我道:“知道你盼了好几天了,小弟先走,给你们俩腾位子。”
“你这家伙!”我哭笑不得,伸手就要捏胤禛的脸,胤禛嬉笑着先一步跳开,整了整衣冠,道:“皇姐,我先去给额娘请安,一会儿再回来给你吹笛子。”又老气横秋地对班第吩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皇姐,不许惹她伤心,知道吗?”
班第很配合地“嗻”了一声,胤禛终于迈着小八字步,踱出了房门。
房门“嘭”地一声轻合上,班第长舒了一口气赞道:“四阿哥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谁啊?”我问道。
“皇上啊!”班第笑着坐到了我身边,“你看他刚才的样子,不怒自威,一般人见了会不由自主地后脊背发凉。”
“哈哈,真的吗?那你凉了没有?”我调侃道。
班第摇了摇头道:“没凉,不过,还真有点儿紧张。
“哦?你紧张什么?”
“紧张是不是又要回到刚指婚的那段日子啊!”班第“呵呵”笑了一声,感叹道,“还记得吗,那时候,四阿哥隔三差五就领着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来找我的茬,我可真有些穷于应付。不过刚才四阿哥自觉离去,我就放心了,说明他心里还是认可我的,我过去做的努力都没白费。唉,这四阿哥对你真是没话说,我看跟永绶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班第这一提永绶,让我想起了正事儿,忙收拾起嬉笑的心情,压低了声音问道:“对了,让你办的事儿都办好了吗?快跟我讲讲。”
“基本办好了!”班第小声道,“沈宛的儿子已经还给明珠了,关于永绶的事儿,我也找机会悄悄告诉你你阿玛了,不过……”
“不过什么?”我不由得一阵紧张。
班第有些懊恼地道:“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五婶儿永绶去世的消息,她已经昏迷四五天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目瞪口呆,最担心的情况终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你别担心,皇上已经派了太医日夜看护着五婶儿,只要能醒过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班第安慰道。
“那万一醒不过来呢?”我问道。
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五婶儿的病完全由永绶而起,永绶就是她的命根子,现在永绶没了,想必她的求生意志也没有那么顽强。
“这个……”班第语塞,皱眉沉吟了片刻,道,“其实,你从另外一个角度想想,五婶儿一病,反倒更能证实永绶的‘死’,这样不管是你阿玛,永绶,还是整个恭王府都反倒安全。”
这一点,班第倒是没说错,可毕竟五婶儿平日对我也算不错,现在眼看她被蒙在鼓里,奄奄一息,我总觉着这心里像堵了一块什么似的。
“出殡的时间定下来了吗?”我问道。
“嗯,定在后天。”班第答道,“圆真禅师说到时候送永绶去江南的师傅就会回来了。”
“太好了!”
“嘘!小声点儿!”班第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重又压低了声音问,“圆真禅师有没有说永绶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这个得等后天人回来了才知道啊!”班第又关切地问,“你现在身子怎么样?皇上让你参加出殡吗?”
“没问题,皇阿玛说只要我配合太医吃药就……”我话还没说完呢,忽听得外头又一阵此起彼伏的请安声,“皇上万福金安!”
我一愣之下,一眼瞥见了桌子上早就凉透了的药碗,赶紧跟班第道:“快快快,把那药碗递给我!”
☆、178两碗糯米粥
班第几步蹿到桌边,一摸药碗道:“太凉了,不能喝!”
这怎么办?要是让康师傅知道他一不在,我就消极怠工,那参加出殡的事儿就泡汤了!
耳听得外面的请安声是越来越近了,我紧张得心脏怦怦乱跳,一时间反而没了主意。就在这当口,却见班第一扬手将桌上茶壶里的水倒在了盆栽里,又将药碗里的药倒进了茶壶里并盖上了盖子,然后将空碗交到了我手里。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这家伙还真有急才啊!
我接过碗,才刚一仰头将碗底剩下的那点药汁沾在唇上,房门就被推开了,披着貂皮斗篷,内穿一身蓝色常服的康师傅进了屋里,眉目含笑,似乎心情颇佳,班第刚想上前见礼,他一挥手就免了,解了斗篷,走到床前,接过我手中的药碗瞧了瞧,满意地道:“不错,长进了,都喝完了!”
“那是当然!”我擦了擦嘴,胆气颇壮地道,“我说过这回一定会好好配合太医调理的嘛,说话算话!”
“嗯,好!”康师将药碗给了班第,然后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好好地观察了我一阵,又替我诊了诊脉,片刻后,欣慰地道,“不错,如此保持一个月,必定大有改善。”
“放心放心,一定会坚持的!” 我伸手挽住康师傅,将话题往正道上引,“皇阿玛您看,这回我可没食言,回来的路上您答应过我的,应该也会兑现吧?”
康师傅含笑拍了拍我的手背没回答,却转头对班第道:“班第,你何时来的?”
“回皇上,来了一会儿了。”班第躬身恭敬地道,“去乾清宫时,梁公公说皇上正在跟刑部和户部的大臣们议事,因此臣就先到这儿来看看禧儿。”
“哦,这些天辛苦你了,快坐吧!”康师傅说着指了指桌子边的凳子。班第道了谢,挨着凳沿坐了,康师傅又继续问道,“你五叔和五婶儿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吗?”
“回皇上,”班第欠了欠身子,“五叔好些了,但太医说若要完全康复还要再等些时日,五婶儿经过救治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仍然昏迷不醒,太医说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只怕……时日无多。”
“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康师傅叹了一声,正色道,“你回去后告诉他们,务必全力救治恭王福晋,需要什么药材,随时到御药房取!”
班第立马站起身来,甩了甩马蹄袖,单腿跪地,朗声道:“臣领旨!”
“起来,起来,坐!”康师傅抬了抬手,继续道,“出殡的日子定了?”
“是!”班第道,“宗人府会同礼部询问了钦天监后,将出殡的日子定在后天。”
康师傅“哦”了一声,回头望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紧挽着他的胳膊,沉吟了片刻,对班第道:“这样吧,后天一早你进宫来接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