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常宁愣了一愣,似乎颇感意外,“在下曾听说道长是在四明山一带清修的,难道是误传?”

“呵呵!”祁坤笑了一声,捋了捋白胡子道,“五爷消息甚是灵通,贫道确曾在四明道观清修,只是半个月前,大太太身患恶疾,贫道便去了钱塘替她治病,以后就打算就在那里常驻,方便照看。所以,将来二位爷若是有什么事,遣人来钱塘胡家镇碧云庄即可。”

“哦!”常宁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又端起茶盏,由衷地道,“钱塘离京城也是山高水远,此次道长不远千里,多有劳苦,容在下再敬道长一杯。”

祁坤盛情难却之下,又饮了一杯茶后笑道,“三爷莫要再如此客气,你和庄主即将结为……”

“咳咳咳……”眼看祁老道越说兴致越高,就要把内情给供出来了,我急忙假装呛水,打断了他的话。班第急急轻拍着我的后背,常宁则转头关切地问道:“禧儿,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拿帕子捂着嘴,又使劲儿咳了几声,才朝席上的众人摆了摆手,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事,就是……就是呛到了!”

“小心着点儿,丫头。”常宁轻声嘱咐了一句。

“禧儿,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先去休息吧?”隔了一个位子的康师傅提议道,貌似也蛮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这会儿去休息?万一那老道趁我不在的时候,又说出什么话来,那我接下来岂不是要“休息”好一阵子?那可不行!

我立马条件反射似的急答了一个“不”,一抬眼恰好碰到康师傅略带探寻的目光,才惊觉刚刚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大,急忙“嘿嘿”笑了一声,作不好意思状补救道:“我……我还没填饱肚子呢!”

这一句惹得在座的各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席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康师傅有些哭笑不得地轻摇了摇头,常宁则呵呵笑着让我再多吃点。我面带微笑,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菜,慢悠悠地继续吃,虽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没办法,情势太紧急,这一餐饭没吃到现在,已经连续拉响了两次“警报”,不由得我不提防啊!

还好,这回我的策略显然又成功了,他们的话题没继续在“碧云庄”上打转,康师傅和常宁倒是颇有兴趣地开始跟祁坤讨教起“养生之道”来,趁着他们谈性正浓,无暇分神顾及我,我便低着头,悄悄跟班第商议道:“你快想想办法,不然这样下去一旦泄漏,可就惨啦!”

“我知道……”班第很小声,却很有些发愁地道,“可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法子可想。”

“要不,点了那老道士的哑穴,让他说不了话也行。” 我提议道。

“这可得再过个十年八载,我还没练成‘隔空打穴’,办不到啊!”班第很为难地说。

“那怎么办?”我心里一阵暗灰,“难道要坐以待毙?”

“你别怕……”班第安慰道,“万一这事儿真泄露了,责任也在我,是我非要你答应的……”

班第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口忽传来塞图的声音:“三爷,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来,说让交给祁道长。”

“拿进来吧。”康师傅一吩咐,塞图恭恭敬敬地把信递到他的手上,转身出去了。康师傅接过信瞟了一眼,就交给了祁坤。祁坤接过信,拆开来看了一会儿就微微皱了眉头。

“怎么,道长,出什么事了?”康师傅关切地问道。

“哦,没什么。”祁坤收起了信,笑了笑道,“这信是二少爷来的,他说他接到飞鸽传书,说是金陵的茶楼出了点岔子,要赶回去处理,这次不能来看望曦姑娘的兄长了,请我代为转达歉意。”

王和均的来信!原来这小子是直接折道去金陵了,怪不得小穗在街口等了半天没等到人!好在没被侍卫抓去,那我就放心了。

“道长,这位二少爷太客气了,难道说他与我们禧儿相识?”常宁一副疑惑的样子,看来他并不知道王和均的来龙去脉。

“呵呵,看来五爷你还并不知情啊!”祁坤含笑道,“我们二少爷跟你家大小姐岂止是认识……”

“道长,我哥的病还没好,您是不是要多留两日再做观察?”眼看这话题扯着扯着,又到“危险区域”了,我只好冒险再一次插话掐断祁坤的话。

祁坤的注意力果然很成功地被我带离了轨道,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再观察两日,待令兄的病情稳定再走。”

“那太好了!”我呵呵笑着道。

“道长,您刚才的话好像还没说完。”我的策略终究是挡不住精明的康师傅,他皱眉沉吟了片刻,还是问到了关键问题,“是什么事我五弟不知情,还有你们家二少爷和我们禧儿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不知你们家二少爷是哪一位?”常宁也回过神来,附和着康师傅一起发问。

祁坤道:“我们家二少爷就是……”

情况危急,我在桌子底下狠狠地用指甲掐了一把班第的大腿,班第猝不及防,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席上的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班第,班第尴尬地道:“刚刚……刚刚……被蚊子咬了一口,呵呵,咬了一口!”

康师傅凛冽的眼神扫了一眼我和班第,又继续回头跟祁坤道:“道长,您继续。”

祁坤回过神来含笑道:“哦,我们家二少爷姓王,名和均,字一鸣。”

“王和均?”常宁惊诧地当场瞪大了眼,迅速回头望了我一眼,又继续核实,“金陵沧海楼的老板?”

“正是。这么说来五爷是知情的咯?”祁坤笑着微微颔首。

完了!我倒吸一口凉气,后脊背不住地发冷,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下麻烦了!反正再待下去,也阻止不了老道“出卖”我,我不能真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得赶快想个法子,或者找个地方躲躲也好!这样想着,我便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回去休息,各位慢用!”

“好,去吧。”常宁道。

我冲常宁甜甜一笑,转身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听康师傅道:“禧儿,休息就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听见没?”

我回身低眉顺眼地答了声“是”后疾步离开,下了楼,就看见小穗在底下正跟塞图说着什么,便唤了她一声。

小穗一看见我,立刻朝我奔过来,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封信来,交到我手上,轻声道:“王公子给您的。”

我迅速抓过信来,塞到怀里,带着小穗跑到后院的房里,这才开了信看了起来。

这信的字不多,内容却让人惊讶:

“曦妹:

抱歉,不得已跟你撒了谎,只因料想你爹不会乐意见到我,因此望风先遁了。我现藏在京郊一安全之处,你莫担心。等你爹的人马撤离后,我会去找你。此次,你在危急之时,能来找我,可见你心中有我,我万分高兴。均字”

看完这信,我半天没回过神来,心中是亦喜亦忧。喜的是,王和均的脑子转的够快,竟然能料到康师傅会对他有所行动,巧妙地避了开去,没落入早布好的天罗地网中,忧的他根本就没出京,说什么回金陵是他放的烟幕弹,而且他的心中似乎对我又燃起了希望,还说要来找我,那他就还会处在危险之中。

“主子,主子?”小穗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啦?王公子他怎么样?”

“嗯?啊,没什么!”我回过神来,将信撕得粉碎,本来想扔到窗子外头去,想想又装回自己的荷包里,等找个机会烧成灰烬才比较保险。“小穗,这信是王公子亲手交给你的?”

“不是!”小穗摇头,翻了翻眼,回忆道,“是个小丫头交给我的。”

“小丫头?”

“嗯!”小穗道,“奴婢在街口的等了半天没见着王公子的人影,就在赫奕才刚离开一会儿的时候,有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拿了封信给我,信封上啥也没写,一问那小丫头说是一个小王哥哥让她送来的,奴婢就想应该是王公子给主子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