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淅沥,破碎得令人厌躁。秦佳苒不喜欢雨天,尤其是暴雨。

“露大腿不好吗,你长得骚,又会讨好人,黄董可不被你迷死?”

秦佳苒不吭声,看着那匹波光粼粼的粉绸缎在眼前撕裂成两半。

诚然,她讨厌这条裙子,可看见秦佳彤毁掉它,心脏还是有转瞬即逝的难过,以及缓慢地,流出一些她无法控制的毒汁。

秦佳彤把剪刀扔掉,揉了揉手,高贵地迈步到门边,漫不经心回头:“期待妹妹明晚的闪亮登场。”

秦佳苒缓慢地挪到床边,捡起剪刀后,沉默地沿着床沿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一张天真又纯媚的脸一片冰冷。

手中棱角分明的构造割着皮肉,她狠狠握住,手心的疼一直烧到心口。

她抽出屉子,把剪刀狠狠摔进去。

粗暴的力道把藏在抽屉深处的一只利是封震了出来,封口胶条早已失效,敞开来,露出里面的一角方巾帕。

那是深紫色的方巾,被珍惜地叠整齐,存放在利是封里。

秦佳苒一时呆住,看见那巾帕角落上,银线绣的一个复杂小字

“曜。”

她九岁不懂这么复杂的字。

现在懂了。

是明亮,光辉,照耀的意思。

那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她不过是一只在深渊里仰望月亮的蝴蝶,不是有了翅膀就能飞起来。

第2章宿命感

翌日傍晚,连绵数日的阴雨终于停了,澄明的天空迎来一场如火如荼的夕阳。热闹的维港游船如织,波光如雾霭流云荡漾开来。

霞光笼罩了远处的太平山。

秦佳苒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折出的日落割裂她漂亮的脸,投下一层淡淡的金,像坠落的烟花。

她知道,她长得好。太太肯养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拿她去给自己的儿女铺路吧。

躺在桌面的手机兀自点亮,滚进一条来自【bitch】的微信消息。

【别浪费你的新裙子】

秦佳苒面无表情把手机推远,嫩白的掌心还留着昨夜剪刀拓下的深痕。

心中默默念一句bitch。

秦公馆就坐落在半山,U字型结构,主建筑是正中四层高的白色别墅,前庭有一座圆形绿岛,种满了高大的芭蕉和椰树。晚宴设在四楼会客厅,从巨大的环形落地窗望出去,能看见整座波光粼粼的维港。

厅内,当秦家泽第四次抬手看腕表时,终于沉不住气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有些僵硬,“爸爸,谢生点解仲未到噶?”

秦世辉乜他一眼,也是藏不住的焦急,可还是端着父亲的架子,故作深沉:“迟到一粒钟啫,急都冇用。”

又过一刻钟,负责宴会事宜的管家过来汇报:“先生,谢家的车上山了。”

秦世辉极力表现出沉稳,仍旧轻轻舒了一口气。

山上的空气自然很好,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富豪争相来此置业,露水和松木交织,混合成一种高级而幽微的香气,即使是再惊艳昂贵的香水也难做到如此脱俗。

公馆上下严阵以待,各司其职,唯有秦佳苒是最不起眼的,躲在西侧二楼的小露台。

夜晚微风徐徐,撩起轻薄的粉色缎子,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展露无疑,皎洁的月光映上去,那质地像绵白的羊脂玉。

很多时候,秦公馆的众人都会心照不宣地忘记还有一位三小姐。

他们记得先生、太太、大小姐、大少爷的一切喜好,每日的餐食,茶水,用香,用花,布草等等各方面,绝不会出错,就算是住在浅水湾的小夫人,二小姐和小少爷,他们也了如指掌。唯有秦佳苒,是不会有人花这个闲工夫研究她的喜好。

她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

秦佳苒靠着栏杆发呆,偶而拿手蹭一蹭栏杆上未干的雨水,又去数院子里有多少棵芭蕉,多少棵棕榈,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些动响,她抬头看过去。

一行人从别墅里出来,打头的是她的父亲秦世辉,太太李梦岚紧跟着,最后是管家和两名男佣。

今晚不是有宴会吗,怎么一个个都出来了?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一台黑色幻影,飞天女神的标志在雪亮月色下闪着银光,秦佳苒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微一恍,又很快消失。

那车缓缓绕过环形绿岛,四平八稳地停在中央,夜色静谧,浓酽的庭院灯在锃亮的黑色车身上流淌,尊贵又低调。

秦世辉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去,亲自拉开车门,嘴巴皮动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大概是欢迎之类的场面话,随后,后座的人这才慢条斯理下车,一条修长有力的腿被西装裤包裹着,跨出车门,考究的手工布洛克牛津鞋纤尘不染,镀着暗光。

原来是迎接姗姗来迟的贵客。

是什么大人物,迟到一小时,还让秦世辉夫妇亲自站在门口迎。

秦佳苒好奇,抓紧栏杆,垫起脚,把半个身体都探出去,借着危险的姿势张望,可惜角度还是太偏,她只能看见一道修长的背影,在夜色下,有种矜贵的气度。

就在这时,搁在户外椅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有电话打进,秦佳苒一慌,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她连忙去拿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大哥二字,一接通,对方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问她是何方神圣,是不是也要八抬大轿去请?

秦佳苒不知这是哪通邪火发在她身上,眸中的神采迅速敛去,只是低着声音:“抱歉,大哥,我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