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

自吕明把吕家弄得个乱七八糟以来，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和梁诚出来见面了。梁诚似乎已经放弃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好弟弟的单纯模样，相比时时刻刻都要维持笑容，他似乎更喜欢面无表情的姿态，只有需要和我说话的时候他才会难得地笑一笑。

虽然同样是面无表情，但梁诚又和梁涿不一样。梁涿是矜贵又冷淡的，而梁诚只是单纯的漠然。越是相处，我越是发现梁诚像是一个冷血动物，就连他的笑容也只是按照一定标准模拟出来的。微笑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一种心情，他可以保持微笑，但却无异于戴上一副虚假的面具。

现在梁诚把他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于是他身上那点像人的地方就彻底消失了。

他简直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怪物。

第一百零六章

135

直到甜品被端上桌，梁诚才从发呆一样的状况中回过神。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本来虚虚放在我脸上的视线一下子凝了起来：“哥哥，说起来，你这几次出来见我的时候梁涿怎么没有跟着你了？”

我眼皮子跳了一下，低下头用吸管搅了搅橙汁，思索了一会儿才慢了一拍开口道：“你如果希望他跟着的话，我也可以让他跟着。”实际上梁涿被我忽悠着去做别的事情了。

因为我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坏人。

我从前想做坏人，却没能做成。现在我不想做坏人了，却不得不做。但至少我要做一个好弟弟。

梁诚闻言轻浮地“嗯”了一声，果然没有再问我这个问题：“哥哥你最近好听话，真让我不习惯。”

我抬起头用冷冰冰的视线和梁诚对视了一会儿，他审视似的看了我几秒又笑了：“虽然不习惯，但是我好喜欢。”他身子前倾着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哥哥今天能和我一起回家吗？”

我皱着眉甩开了他的手：“你当我是什么？”

梁诚无辜地看着我：“哥哥去弟弟家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从老宅搬出来住了，可你一次都没有来过。”

光是出来应付梁诚就足够让人厌烦的了，可他偏偏又喜欢挑衅人，真是烦上加烦。我看着梁诚扭捏造作的表情不怒反笑：“好啊。”

梁诚听到我的回答愣了一下，我有些不耐烦地把手中的吸管插回玻璃杯里：“不是说去你家吗，现在就走吧。”

梁诚迟疑了一下才站起身，他的表情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答应了他的请求。我冷冷看着他的表情，冷哼了一声：“走啊，过来推轮椅。”

梁诚这才像回过神一样走到我身后：“哦，好。”

等推出去几步，梁诚忽然又停了下来：“哥哥你这是要杀了我吗？”

我趁着梁诚看不见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会呢，不是你说兄弟之间要好好相处的吗？”

梁诚似乎是被我的态度弄的有些糊涂了，一直等到了他家中，他都没再开口说话。下车之前，他又偏过头看了我一会儿，像是要确定什么：“哥哥，你真的不会杀了我吧？”

我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慢慢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隐隐约约的不安。我先是有些惊讶地微微张了嘴，继而笑出了声。梁诚愣愣看着我笑得弯了腰，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无措。

实在是太可笑了，我笑到想要锤座位上的靠椅，身子摇摇晃晃有些不稳。梁诚立即凑前了一点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于是我的手就全砸在了他胸膛上。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笑着抬起了头。梁诚看到我的笑容，下意识也露出了笑。

看到他也笑了，我反倒不想笑了：“你看，连你也知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足以叫我杀了你啊。”

梁诚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嘴角，嘲弄似的开口：“嘘，我不是你母亲，我不会把你当垃圾一样扔掉的，你说是不是？”

梁诚是个私生子，一个被错误寄予希望的私生子。他是梁家的私生子而不是章家的私生子，这如何不让他那位痴恋章家大少爷的母亲绝望呢？

母亲是妓女，又死于吸毒。生前只有辱骂和厌恶，死后徒留耻辱和骂名。于是他成了一个被母亲抛弃的，逐渐变成了怪物的孩子。

我不同情怪物，我只想让他消失。

梁诚把我的手抓到了手里，他慢慢低了头轻声开口：“哥哥都知道了吗？”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又想到梁泽早些时候跟我说的话。他叫我可以装作对梁诚好一点，但也不要太好。我不知道梁泽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做，可是他总是对的。想到这里，我又多添了一句话：“只是想要了解你。”

梁诚直勾勾看着我，眼中凝了红血丝，看上去狼狈极了：“哥哥还是怪我的，是不是？你恨我？”

我看着梁诚的样子慢慢摇了摇头，在他的神色变得好看之前慢慢开了口：“我不恨你，我只是讨厌你。”

梁诚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悲伤起来。

我不关心梁诚是开心还是悲伤，我只想早点解决了这些事情带梁泽去国外治腿，医生说如果装的义肢质量好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真奇妙，在这一刻我看着梁诚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却发现我仿佛不能和他共情。我的思绪有些不着边际：原来他也不是没有感情啊。

有感情就会被感情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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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泽杀人诛心。

第一百零七章

136

明明已经到了家门口，梁诚反倒又把我送回了医院。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这对我而言也算是好事，因而我从车上下来就止住了梁诚要送我上楼的动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梁诚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他顿了一下才收回手蹲下身：“如果我变成哥哥喜欢的样子，哥哥能不讨厌我吗？”

我的视线在梁诚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心想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我讨厌的样子。但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想到现在撕破脸面不是良举，于是我只好模糊地“嗯”了一声。

梁诚得到答案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哥哥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只觉得他今天又在发神经。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少看见他一眼都是在给我增寿。于是我头也不回地推着轮椅进了医院的电梯。

等进了电梯我才想到：说什么要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他难道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吗？

137

我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等回到套房，我才发现梁涿和林半雪正面对着面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