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记上写?，讨厌阴雨天气，但又说，雨露滋润，渴望雨天停留再久一些。

但基地的阳光房是人工降水，没有需要许愿才能留下的阴雨天。

他写?，需要一个秋天，秋天就会彻底成熟，秋天是丰收之日。他说自己不喜欢被留在基地对他的权限监管时至今日都没有撤销，阿妮不允许他跑掉。

叶片上的字迹像是一段小小的散文诗，或许这只是阿妮的翻译习惯的问题。直到?她?在叶片末尾翻译出一个古怪的称呼，在文献之中，这是“园丁”的意?思。

“园丁说，我今日睡得太久了，她?要给我补充……补充能量。我不能拒绝她?的要求，毕竟，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是因?为她?是这里的主人才屈服的。”他详细的补足原因?。

阿妮摸着下巴，心想这才有点?日记的味道。在翻译到?这里时，她?瞟了一眼缩成一团，在沙发上跟果果一起系统性学习通用语的凌霄。他白皙纤细的雪颈低头微弯，通透如水晶的紫眸认真地看着屏幕，听从果果老师的安排。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草藤蔓气味，一把窄腰，细得一双手就能掐住，修长匀称的双腿……养胖了一点?点?，腿摸着没从前那样骨骼分明?，支撑在掌心的感觉柔韧而?脆弱，但阿妮知道，他十?分坚韧，不会像伊莫琉斯那样让阿妮怀疑真的会折断。

惊蛰，小雨天。第二片叶子上的小巧字迹被阿妮识破。

“园丁有三日没有来看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我忘记了，她?拥有那么多，忘记我实在太正常了。”

“我会结出她?喜欢的果实吗？不是为了挽留她?，是因?为我要想办法离开……离开……那去哪里？”

“她?想要的只是我的果实。”

污蔑，真是污蔑，明?明?我就对他很好嘛，但是看在是他的份上，还是原谅他好了。

阿妮继续看下去。

“园丁来照顾我了。她?说，花园里另外?一朵小花的花苞很像我。……流氓。”

“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她?种在阳光房的其他陪伴植物，我不需要别?的植物陪伴，我只需要……我……但这是她?的花园。”

“我要懂事一些。反正，园丁还会爱上别?的花。”

阿妮搓了搓叶片，落叶有一些干枯卷边儿了，她?把边缘搓破，草叶的气息沾在指尖上。阿妮哼了一声，自言自语：“什?么啊，我跟你就是有代沟的，那才不是奇怪的话呢。”

谷雨，连绵细雨一整个白天。阿妮处理完公务，关掉视频会议，打开了藤族语的学习资料。

“园丁很久都没有来了。我想她?大?概找到?更有收益、更有培养价值的东西，真是绝妙好事，我迟早会因?为她?的厌弃没人注意?，然后偷偷离开这里。”

“至于果实，那就不请她品尝了。”

“她?是不是真的不再来了？”

“我会枯萎么。”

……

中间太晦涩的内容被阿妮跳过，她?继续看，见到?后面的部?分内容。

“园丁，你可以七天来看我一次。我平常会……多睡觉。”

“你有新的植物养了吗？”

“没有花像我。你真过分，你……算了，你要种什?么都好，这是你的花园，不要完全不看我，我会得园丁抑郁症的。”

这是个新词儿，阿妮查询的资料里显示，这个“园丁抑郁症”似乎是藤族的专属说法，描述的病情比较像是通用语里的“分离焦虑”，而?且是专属对一个人的分离焦虑。

那就是对植物的灌溉者。

虽然她?灌溉的方式有点?……呃，丰富，但应该也确实属于藤族语意?里园丁的范畴。

春末，阿妮已经基本学会了藤族语。凌霄跟果果也进展飞快，学到?了词典里的第三部?分。

果果是一个相当安静、而?且非常佛系，情绪稳定到?几乎没有波动的小果冻怪。她?没有表情，平常情况下很难从她?的外?表上看出果果有什?么情绪波动，就连她?的姐姐们也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毕竟她?经常变成一颗甜美多汁的果实，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如果有人把她?拿起来想吃掉，她?就会突然发光警示对方拜托，我不是食物噢。

这就是果果最常见的交流了，那就是发光。

她?的小触手也慢悠悠地，写?字工整但缓慢。对题目有百分百的正确率，同时有百分百的超时情况，在小果冻们的基础教育考试中，成绩随着题目数量惊涛骇浪般起伏。

凌霄倒是很能够接受她?是成绩跳楼机，因?为他实在帮不上忙，他耻于在教育方面完全依靠阿妮，但他的园丁、还有果果，这是一对资质过人的天才母女，凌霄自觉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藤族……真想跟你们有十?几个脑子帮忙思考的天才拼了。

但凌霄哥能“拼了”的地方只有阿妮柔软的大?床。就是在这方面，他也总是屡战屡败。

……到?底是怎么被卷进漩涡中心，跟这么可怕的天才建立关系的？凌霄偶尔会被她?们母女的天资打击到?，陷入一阵安静的内耗中。在这个时候，果果就会缓缓伸出一个小触手戳一戳他。

凌霄叹一口气，果果就会戳一下，语调懒散，淡淡的：“爹，今天空气的味道有点?奇怪。”

“三十?分钟之后会下雨。”凌霄道。

“哇。”果果的语气根本就没有变化，但却吐出一个仿佛很惊讶的字，“好厉害。”

“……”果果的夸奖技术跟阿妮差远了，哄人的水平也只是心意?到?了，技术没有到?。凌霄捏了捏她?的小触手，“今天变芒果。”

“好的。”她?爬下电子词典，变成一只散发着成熟果香的漂亮芒果。

凌霄起身整理果果的学习工具，他收好资料，忽然见到?光屏的游览记录里保存了很多有关藤族语的内容。

这么小众的语言……凌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点?了进去。里面的学习进度已经远远不止“了解一下”的程度，他对着页面愣了愣。

她?在学……这个吗？

凌霄猛地想起自己在阳光房里刻在落叶上的那些内容。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认识，凌霄离开那里后就丢在那儿，没有放在心上，他马上反应过来，翻了一下抽屉和柜子

当书签保存的叶子随着一大?叠纸质资料飘飞出来。

落叶和纸张散落在地面上，凌霄蹲下来把地上的资料捡起来，一只手比他更早一步伸过去，但指尖与他交错，捡起了一片泛黄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