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录事这是不想在大理寺待了吗?”苏陌忆沉声责问,毫无怜悯。
“啊?”林晚卿张了张嘴,连忙摇头,“卑职只是放心不下大人,想跟大人去洪州……”
“呵……不放心本官?”苏陌忆蹙眉看她,脸色阴沉。
林晚卿嗫嚅道:“我、我也想去……”
“可是你的上级现在是大理寺丞魏大人,不是本官。你擅自离岗的事,魏大人知道吗?”
“大人……”林晚卿看着苏陌忆,一双眼睛水汽迷蒙,快要哭出来。
苏陌忆却不为所动,冷声吩咐叶青道:“送她回去。”
“大人!”这次是两个人的声音。
叶青和林晚卿对望一愣,叶青先开了口:“我们已经出了盛京,山路凶险,荒无人烟,卑职若是去送林录事,一来一回要整整一日,大人要自己露宿荒野吗?”
“我不会自己驾马车进城?”苏陌忆不服。
“大人,你会驾马车?”林晚卿问。
“……”苏陌忆被问得一怔,他还真不会驾马车。
“那你驾马车送她回去,本官自己骑马进城。”
叶青急得一把抓住了那只要来夺他马鞭的手,第一次态度强硬地道:“卑职不走!大人独自行动太危险了,您若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和太后都会剁了卑职。”
三人各自为营,陷入了僵局。林晚卿要跟着他们,叶青不走,苏陌忆又不放心林晚卿独自回去。最后,一个人犟不过两个人,苏陌忆不得不妥协了。
“身上这么脏,不许上本官的马车。”他瞪了那个一身狼狈的女子一眼,憋着一肚子气重新坐回了马车上。
马车终于重新开始移动。赶了一天的路,晚霞渐暗,夜风渐起,苏陌忆却没有了闭目养神的心思。手里重新拿起的那本书,他翻来覆去都只看了一页,还一个字都没看明白。眼前的车幔被晃开,车头并肩而坐有说有笑的两个人映入眼帘,苏陌忆觉得眼睛痛了一下。
“叶青,”苏大人撩开车幔,冷着脸道,“这么走下去何时才能找到住宿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看看一边那匹备用的高马道:“你先进城,探个安全舒适的落脚处,本官和林录事随后就到。”
“哦。”叶青会意,停车拍拍衣裳,转身拿起马鞭就要去牵马。
苏陌忆叫住了他:“谁让你骑马去?”
他下巴点了点身下的这辆马车道:“你驾马车去探,本官和林录事骑马。”
“可是这儿只有一匹马呀……”叶青疑惑道。
“可是我不会骑马呀……”林晚卿诧异道。
苏陌忆兀自拿起马鞭,翻身上马,然后对林晚卿伸手道:“上来。”
林晚卿被苏陌忆拉上了马。天边一轮新月,像美人不小心留在唇脂上的指甲印。她今日天不亮就出发,又走了半天的山路。遇到苏陌忆的时候,腿都已经累得没知觉了。林晚卿坐在马背上晃悠,背后是苏陌忆温暖的胸膛,一双手臂将她圈在怀中,带着独属于他的清新气味。她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安心,浑浑噩噩地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苏陌忆已经将马停在了一间三层楼的小客栈外。屋檐下的红灯笼在夜晚的薄雾中摇曳,落下一圈淡红色的光晕。
“下来。”苏陌忆伸手拉她。
林晚卿打起精神,翻身下了马。
几人来到客栈的大堂,苏陌忆将手里的户籍证明递过去,换来掌柜手上的两把钥匙。
林晚卿一怔,看着苏陌忆手上的文书不敢置信。他拿了三份户籍证明,其中一份是她的。林晚卿这才想起昨日夜里苏陌忆说的那句话,皇上给他安排了丫鬟。原来,这狗官一早就打算要带上她的!但是昨日和方才,他都一副不情不愿、威逼利诱的模样,就是想对她试探了再试探。这个狗男人,真是!林晚卿霎时气得瞌睡都醒了一半。
待进了房间,小厮将他们的行李都放好就退出去,林晚卿迫不及待地夺过那几份文书。她翻开一看,果然有一份叫做林卿卿的,年龄与她一致。
“这是什么?”她将手里的文书甩了甩,看着苏陌忆问。
苏大人低头整理行李,眼皮都没抬地道:“户籍证明。”
林晚卿愤愤地问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户籍证明,我问的是为什么你明明已经打算带上我了,却还要处处为难、针对我?”
苏陌忆整理行李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反问:“为难?针对?”
林晚卿气得不想理他。
苏陌忆也不恼,拿过她手里的户籍证明,冷静地道:“我想带你是真,可我不敢带你也是真的。”他将证明收好,“你性子太急太烈,做事不留余地。故而无论是出于对你的保护,还是对案件的把控,我都不敢冒这个险。”
林晚卿听得一噎,心里倏地漫起一股内疚,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地说:“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何现在又松口了呢?”
这个问题一出口,倒把苏陌忆难住了。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思忖半晌才轻哂一声:“是呀,我怎么就松口了呢?”语气是自嘲的反问。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林晚卿不自在地将眼神从苏陌忆身上移开,扭头打量起这间寝室。这是一间简洁舒适的房间,入门处一面屏风,一个衣架,里面是一张坐榻和几个用来搁东西的木架,四角各有一盏落地瓜形灯,靠墙的地方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架子床。等等!扫过那张床的眼神又辗转回去,林晚卿将屋内的陈设再看了一遍。在确定了只有一张床之后,她的表情一时变得一言难尽。这狗官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送上门的不爱吃,莫非巧取豪夺才是他的菜?
“别乱想。”苏大人正直的声音适时地掐断了某人的歪想,“户籍证明上你是我的小妾,分房睡容易引起怀疑。”
“哦……”被看穿龌龊心思的林晚卿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更加不对劲,“为什么是小妾?不能是丫鬟吗?”
苏陌忆垂眸白了她一眼:“这次我的身份是朝廷兵器库的周逸朴,皇上查到这人背后不干净,暗中与宋正行之间有往来,留着他没有立即动,就是要利用一下他的身份,好去洪州官矿办事。”
“那这跟丫鬟有什么关系?”
苏陌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门儿,没好气地道:“这人沉迷酒色的名声在外,出门就算带丫鬟,也是要睡在一起的那种,还不如名正言顺。”
“哦……”林晚卿揉着被拍红的脑门,不满地道,“那为什么不能是正妻?非要弄个小妾……”
苏陌忆差点被她这斤斤计较的样子给逗笑了,他轻咳了两声道:“去了洪州,官矿上的人一定会给我送女人。一来安插自己的眼线,二来也摸摸我的底,我若是带个正妻,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帮我挡桃花?”
好的……这狗官的算盘打得这么好,怎么不去户部任职打理国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某卿恍然大悟,只剩下点头佩服的份儿。
赶了一天的路,苏陌忆也不休息一下,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就要推门离开,临走时被林晚卿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