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佐助看着店家恐惧的退回到柜台里面瑟瑟发抖,却好似比店家还要更加恐惧似的,脱力般又摊坐在了椅子上。

他有这世界上最究极的眼睛,就连无限月读也没法控制他,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对他施加如此逼真的幻术。宇智波斑做不到,辉夜也做不到。

那么这是真的。他好像只是在某一个黄昏某一个不知名的酒馆喝醉,做了个漫长又复杂的梦,梦完了自己的一生。梦里有漫长的分别和再见的爱人,仿佛一个故事开端虽然不好,却终究有美满的结局,可惜这一梦太长,长的他累到还没看到结局,就已经醒过来了。

他捂住了脸,感觉有一种陌生而又浩大的感情汹涌的击中了他,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打湿了桌面上的纸张,‘啪’的一声响。

那应该是一张不太大也不够体面的贺函,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寿’。

我在哭什么呢?他捂着脸茫然的想。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宇智波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世界不必再一次悬在危崖之边。他也不必再那么累,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完美,那其实只是个人的爱恨无从着落,无论与什么相比,都不值得旁人有过多的在意。

那我在哭什么呢?只不过是……荒山野店里一个不为人知的梦罢了。经历这些事情,长到这把岁数,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落泪吗?

我为什么要写下这张纸来着?泪光中他看到那张贺函。

他想起来了,是鸣人要大婚了。

他突然放声大笑,一把抓过那张纸条,推门走了出去。

推门便是蓝天白云,漫天花瓣飘落,这是个符合所有美好想象的婚礼现场。新人已经互许了一生,佐助手里还抓着那张纸条,站在婚礼边界处,看着新郎惊喜的发现了他,抛下祝贺的人们走了过来。

佐助讶异于自己的平静,他只是轻轻握了握手中的那张纸,看着那个熟悉的人走过来,又大力的抱住他:“你回来了!佐助!”

拥抱一触即分,分寸恰恰好。佐助轻声道:“啊,是啊。”

“这回回来多呆几天嘛我说。”这个人不满的抱怨:“我都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我们没太多时间了。佐助淡淡的想,我身体不好,大概没有多久了。

“都是假的。”他低声说。

“什么?”对面的人没听清。

我说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过。没淋过大雨,没有冬季夏季,没聊到黎明,没有思念成疾,没有盔甲坚硬,没在黑暗里拥抱没吻过谁的侧颈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过,我不愿再见你了。

“任务紧,停不下来。”他听见自己笑了笑:“祝你新婚快乐。”

随即胸腔剧痛,旧疾翻涌而来,他呛出一口血,听到对方的惊呼:“佐助!”

别再叫我了,吊车尾的。

耳边倏然风声惊掠,他痛苦的呛咳着起身

老檐角上挑着昏黄的灯笼,青梅香暗暗浮动,微胖的店家老板闻声笑道:“客人睡呛着啦?”

他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什么了。看着店家老板关切的脸,茫然又迟疑道:“没什么……我做了个梦。”

好像是梦到和一个人无论怎么样都没有缘分。

“没缘分啊。”

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街边摆摊算卦的先生:“您说什么?”

街上人声宣沸,算卦的先生把头上扣着的斗笠又压了压,只露出来下半张看去似乎艳烈又熟悉的脸,声音听着也仿佛似曾相识。

“说你和你心里那个人,没有缘分啊。”先生悠闲又可恶:“找不到的,回家去吧。”

鸣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里,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就一直在找一个人,走遍了天下,也没听到半点他的消息。

可他自少时起就倔强,不为任何事动摇。听了这街边先生的话却不知为何恍惚了一下,下一瞬已经走回到了他面前:“您知道我在找谁?”

“找到了又怎么样?”先生道:“你回头看看,你不是已经有家人了吗?”

鸣人顺着他的话回头,果然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黑发的人,背对着自己似乎是在挑什么小玩意,闻声转过头来白瞳温柔,看着他笑了一下。

那是他的妻子吗?他看到那黑发时的期待却随着那人的回头落空。

不该是这样的他要找的人不是她,他要找的人该有凤眸如血,凛然生霜。

他回过头来想说不是,我很久以前就和雏田分开了,我要找的人不是她可回过头来,算卦的先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披着白衣的少年人,凤眸如血,平淡寂然的抬眸看过来,没有说话。

周遭的一切变成光影被无限的拉长,万事万物在他身边轻飘飘的掠过,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和他眼前的这个人还是清晰的,他的声音颤抖,叫出了那个他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名字:“……佐助。”

他又叫了一遍:“佐助。”

“放弃吧,鸣人。”佐助道:“没用的,找到我,你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输了。”

鸣人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伸出的手却直直从佐助身上穿了出去,那坐着的白衣少年,好像只是个虚影罢了。

虚影消散前叹息道:“放弃吧。”

那声音来回重叠,千万遍的在耳边循环,叹息着说:“放弃吧。”

“我不要!”鸣人的双眸猩红,仿佛怒问天地又仿佛怒问那个人:“你为什么总是要我放弃?!之前也是现在也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只会叫我放弃!我才不放弃!死我也不放弃!我就不放弃你又能怎么样?!别人又能拿我们怎么样?!你输了又怎么样?!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你输了,我怎么可能会赢呢?!”

太痛苦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在这个小酒馆里醒来,痛苦好似层层叠加,佐助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已经看过了很多遍。

他好像做了个很撕心裂肺的梦,乃至于直到醒过来,仍然是痛彻心扉。

店老板长着一张艳烈又熟悉的脸,好像以前认识,佐助却想不起来那是谁了。店老悠闲笑着道:“客人睡呛着啦?”

“我有点难过。”佐助却没有再关注那张纸条,面色平静而疲惫,轻声道:“我想和一个人一起活下去。”

世界破裂,佐助一愣,看到面前一切突然扭曲起来,随即轰然消散成尘埃尘埃尽处,站着双目赤红,似乎是因为什么事生了大气,几乎要气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