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又睡下,楚凤宸替他盖好被褥轻轻退出房门,不出意料在房门口看见了一脸踟蹰的丁水。他已经在那儿跪了一个上午了,可惜他的主子却根本看不见他。他疾步跟上了楚凤宸的脚步,却只是一路沉默。
“陛下,殿下他……”终于,丁水出了声。
楚凤宸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淡道:“老规矩,你如果透露半句时局,宫中御医将不日撤出摄政王府。”
“末将不懂,陛下既然与摄政王已经重归于好,为什么要瞒着他……”
“现在的他如何与沈卿之抗衡?”
“可是……”
“没有可是。你大可以去告诉他,然后看他究竟能扛得过几日。”
丁水气得惨白了脸,却最终恨恨地握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楚凤宸眼色凛冽,轻飘飘绕过了丁水。走出了很远,她忽然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大约是丁水的拳头最终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摇头叹息,远远地望向裴毓的房间。其实这裴王府没有了裴毓,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相隔两月,她也该回宫一趟了。
…………
午时刚过,楚凤宸终于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她踏入宫门的时候,每个人脸上的神情皆有几分异样,有人惊惶,有人戚戚然。他们恭顺地低俯在她面前,却在她转过身的时候相互偷偷使着眼色,慌乱地连步伐都踉跄……
这一切,楚凤宸看在眼里,并不想去细究。
其实乱成一盘散沙的又何止裴王府?
有了两成兵力,贤相怕是早就不复当年模样了。他一旦露出爪牙,裴毓眼盲卧病,顾璟听她命令不插手,而她这个形同虚设的帝王更是在裴王府一住三个月,这天下哪有不乱之理?
“陛下想去哪里?可是去瑾太妃宫中?”引路的宫人细声细气地阻止了楚凤宸前进的脚步。
楚凤宸微微一愣,淡道:“怎么,有何不妥么?”
宫人的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陛下,您久居摄政王府可能有所不知,深秋多病,瑾太妃月前染了恶疾,御医诊断过后说是不能受风,故而、故而……”
“故而朕不能见?”
“陛下饶命!”宫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楚凤宸眯眼看着引路的陌生宫人们,不露痕迹地妥协了。她当然不会相信瑾太妃是真的染上了什么恶疾,只是眼看着局势已经完全逆转,她仍然不得不感叹,沈卿之的动作倒是真的很快,不过两月时间,已经把宫中的人马换血到了如此的地步,这是当年裴毓都没有胆量做的事情。
她道:“传朕旨意,宣沈相入宫。”
“遵旨!”宫人如逢大赦,急匆匆地跑开了。
不过半个时辰,楚凤宸便在御书房里见到了沈卿之。
她细细打量沈卿之,即使早有准备却仍然不得不惊讶短短数月沈卿之身上的变化御书房中熏烟袅袅,沈卿之一身丞相官服,一壶清茶,眉眼间却早已不是数月之前的谦恭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锐不可当的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也许,这才是他温顺皮囊下的真正模样。
真是好一个伪君子。
许久,沈卿之道:“陛下此次急着召见臣,所谓何事?”
楚凤宸眯眼:“朕不在的日子,朝中事宜有劳沈爱卿照拂,朕还来不及好好答谢。沈爱卿想要什么?”
沈卿之笑道:“臣之本分。”
楚凤宸凉飕飕笑了。这个本分的臣子现在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大剧情前略卡,短小君,大家见谅。
第53章 与虎谋皮
如果说裴毓是一只酣睡的雄狮,那么沈卿之可谓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惹怒了雄狮最坏的结果是被撕成碎片,惹怒了毒蛇却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现在,这条毒蛇显然已经吐出了它的舌尖,一点一点触探着楚凤宸的底线。
楚凤宸静静看着沈卿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是想问一问沈爱卿,裴毓的身体渐好,沈爱卿准备得如何了?”
“裴毓做事滴水不漏,两月前臣派去裴毓家乡调查的人马传回消息说是已经罪证确凿,可是接连几拨人马都无一能把罪证带回帝都。”
“那丞相打算如何走下一步?”
沈卿之淡道:“找不到证据,臣逼他制造证据便可。”
“逼?”
沈卿之站起身走到案台前,微笑道:“只要陛下肯配合微臣,臣自然有方法逼裴毓反。不过成与不成还要看陛下是否真心想要扳倒裴毓这一棵根基已经深入燕晗土壤的大树。”
“你想要朕如何帮?”
沈卿之低笑:“传闻当年裴老将军用兵如神,并非靠沙场枭雄,也不是靠古时兵法,而是他手下的将士被他分成了许多不同的营,共计五十二营,此方与众不同,却不为外人所知。后来边关太平,裴家军收兵,这些人却再也没有整编回来。”
“那些人大约是回家了吧。战时囤兵与现在自然是不同。”
沈卿之却摇头:“当年五十二营大破西昭,个个皆是精锐,怎会回乡?”
“你的意思是……”
“裴毓手上,何止五成兵权。”
楚凤宸一愣,心中划过一丝微妙的感觉。沈卿之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盯着她出神的眉眼露出一丝笑容,她没有觉察异样,任由思绪渐渐飘远。
如果那五十二营真的存在,那么裴毓想要扳倒沈卿之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他想要当皇帝,也是朝夕之间就可达成。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连性命都悬在了一线,只是为了不与她走到彻底决裂的那一步?
这个人,真是什么都算计,连自己的性命也计算在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