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吮着舌尖含的梅粉糖,抱着被角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黎南洲听到他问就放下了笔。
“目前来看,那几个人确实是被丢出来耽误我们时间的。”皇帝轻笑了一声:“乖乖果然聪明。”
“唔……”云棠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难耐地往下滑落了些,好让自己又沉重起来的胸口有力气维持正常节奏的呼吸:
“所以他们……是无处可逃、被逼到绝境,才丢出几个人来为自己争取时间?”
小猫大人思考时总喜欢慢慢眨动眼睛,帘幕内,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两只墨蝶正欲停下栖息:
“又或者……也许这百十个人另有计划。这时候转移你的注意力不过为掩饰他们真正的行迹?”
听到这句,皇帝食指微微蜷起,这一次是真觉得有些讶异了
云棠的猜测是建立在他几乎没有任何信息支撑的情况下,可他三句两句却直接挑明了最严重的一种可能性。
黎南洲直起身:“嗯?”他突然觉得,也许跟这小东西聊聊这件事会有一些新的惊喜:
“乖乖,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殿外天晴,室内却因拉紧的厚窗帘显得昏昏沉沉。
小猫大人向后仰起头,又能感觉到眼底泛出温热的水汽,他汲取着口中正化开的糖片的甜意,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黎南洲,他们想要你的命。”云棠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宫城的地道在那晚之后也被堵死了,阮英环倒台后,皇宫的守备只会更加严密。如果这些人真想要做些什么,这次出巡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糖片仅剩一丁点了,云棠珍惜地品味着渐渐逸散的甜香:
“他们又赶在这时候、一气将几个教众丢给追捕的暗龙卫。或许圣婴教和那些与之勾连的人也正要利用这场秋祭礼的出巡。”
“所以我们当前所在的地方云顶山……”云棠微微沉吟,然后忍不住猜测道:“是不是圣教中有圣婴教的人潜伏内应?”
云顶山上,除了皇帝、不知数量几何的暗卫、数百从人、几万亲兵,跟随出巡的臣属宗室使臣等都在山下,又有京城军看守,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只有偌大一个圣教,又是常年驻扎在云顶山的地头蛇,又只是跟黎南洲似友非敌、却不能叫皇帝完全掌控和相信。
说是圣教的宗旨在于灭除天下异教,谁又知道那里面有没有各方异教的势力渗透下去?
不说别的,小猫大人就不相信黎南洲没有在圣教内部掺上一笔。就像连皇帝这样审慎的人先前也没能绝对把控其起居宫殿的纯洁性。
云棠本来想趁这次进山就寻机到圣教查探一番,毕竟小猫的形态最擅隐藏行迹,而圣教一向对他表现得极为向往热情。
首先要接触下手的人选他都想好了却偏偏在这时候生了一场病。
看来稍晚些时候,等黎南洲离开之后,他还是不能放任治愈值系统继续在那里闹脾气。
小猫大人需要猫崽的形态来做事,且这件事也不能一拖再拖了云棠暗暗打定主意。
而那厢坐在御案后的皇帝横不知小东西在想什么,只听到了这一番话,果然感到无比惊喜。
甚至因为天然的偏心黎南洲觉得跟云棠谈论此事比同相交多年的手下还更容易。
他也并不吝于告诉云棠更多:“圣教中确实不能保证……没有圣婴教安插的细作。”实际上半月前卫今扶就已经抓起来了一批,并假借国师的手笔在私下里悄悄处置了,没有暴露出他自己:
“所以要是圣教的人找任何机会擅自接近你,都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皇帝趁机叮咛道:
“除了国师和大教宗在对待你的事情上,不存太多私心,剩下的人也都有他们各自的立场……”
黎南洲想了想,索性将写密信的事告一段落。于是他取过抽屉中的绳子将一沓垒起的信封捆在一起,送到小箱中锁起来,人从案后站起来、往屏风后走去:
“原本在清平殿侍候的刘掌宫行迹有异,昨天已经被老童抓起来。要是圣婴教的余孽确实还在圣教有内应,打着什么里应外合的主意,但有万一”
皇帝犹豫了一下,停在屏风前,但最后还是顾念小崽的安危占了上风,按捺下心里那点莫名的小心思:
“圣婴教中,三教宗卫今扶一直是朕的人,真到了紧急时候,这个人可以托庇。”黎南洲告诉云棠。不过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
“但朕也不会叫事情到了这份上。云顶山上如今的守卫星罗棋布,宵小之辈想要举事也不容易。”男人话音微顿:
“何况如今这都是未雨绸缪,是咱们预先做的猜测而已。他们要是真想做些什么,有动静的也未必是圣教那条线。”
“若是没什么必要,乖乖就不必去理会那个卫今扶了。”黎南洲抬脚迈过屏风,语重心长地交代小东西:
“他这个人不太好相处,脾气也极怪异。”
“嗯。”云棠轻应了一声。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卫今扶上面小猫大人先前便对这个人和皇帝的关系有所猜测了:
“刘掌宫行迹有异?”云棠慢慢重复了一遍,有些心惊:
“她做了什么吗?”床上的病号抬头看人走近,便冲着皇帝伸出手臂:“她想要害你?”
“没有,没到那个份上……”黎南洲赶紧俯下身把人抱住了:
“宫人职责严明,规矩靡细,她便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个机会只是这个人先前跟你的侍女打听过你的消息。”
“打听我的消息?”云棠被男人抱在腿上,忍不住就把脸贴向黎南洲脖颈:“跟黎南越回宫那次的事有关系吗?”
“还未审出来。”皇帝随口答着,注意力却已转向别的事情
感觉到颈窝蹭着的脑袋热烘烘的,黎南洲敏锐地低下头、嘴唇贴向小东西的额头和脸颊,很快就察觉到怀里人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而云棠这时候又忍不住像喘不过气一样艰难地深呼吸。
“又难受了?”黎南洲面色立刻不太好看起来。
他低头安慰性地在云棠鼻梁和脸颊上不住吻着,手臂也变成了摇篮,轻轻地摇晃着、拍抚着这小东西:“乖乖,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