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睡在树上?”拿火棍的陵户嘀咕。

“他们身上裹的是啥东西?真不冷?”又一人问。

另一人提醒他们小声点, 深更半夜的,别把人吵醒了。

说罢,三人回转, 躺回自己的铺盖卷里, 各自心?中思量着。

心?中有事挂怀, 夜色浅浅退去时?, 这三人先后醒来, 身上盖的被褥已被寒露浸湿,他们再次生火,把被褥挂在火堆边烤着,人则是往后边的树下走。

二堂哥常巡山, 身处荒山,他警惕一些,睡在睡袋里感知到探究的目光,他迅速转醒,钻出睡袋一看,跟树下三个仰面的脑袋对上视线。

“可?算醒了,你?们睡得可?真够沉的,我们都来好一会儿了,炖鸡的炉子?都帮你?们重?新引燃火了。”树下的人打趣。

闻声另外三人转醒,陶椿所处的位置最低,她往下看一眼?,拽着树干坐起来,望着浓重?的白雾,说:“久晴大雾必阴,今天会是个阴天。”

“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免得变天下雨,这时?候下雨可?比下雪还折磨人。”邬常安说,接着他利索地从睡袋里钻出来,拿着睡袋三两下溜到陶椿所在的位置,纵身一跃跳下树。

树下的三人忙接过他手上的睡袋仔细打量,像麻袋一样的睡筒,外层用?骨胶和暗线缝合着油布,里层是细棉布,再抓握一下,棉布里面填塞的估计是羽毛,不然不可?能这么蓬还这么轻。

陶椿和石慧夫妻俩陆续从树上下来,见齐王陵的陵户拿着睡袋又看又闻,她笑着说:“这是我们陵新出的睡袋,里面填塞的是鸭绒和鹅绒。”

“没有腥臭味。”

“对,我们用?秘方处理过。”陶椿回答,她顺手给自家陵拉生意:“今年缝制的睡袋多数分给我们陵的巡山人了,能卖的少,明年估计能接单。”

“这里面的鸭绒和鹅绒能用?多久?会不会过个半年就?烂了?不瞒你?说,我老娘也试着用?鸡鸭的毛做过袄,毛又腥又臭不说,天一热,袄里的鸡毛鸭毛还烂了,毛根生蛆,恶心?死人。”红脸汉子?满脸的嫌恶。

“我们的睡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长的不说,三五年内要是出现羽绒发臭发烂的情况,只管来找我们,我们包退。”陶椿不解释睡袋里不会出现带毛根的绒,一味给出最有力的担保。

“我拿去给其他人看看。”不等陶椿点头,红脸汉子?抱着睡袋跑了。

陶椿没有阻拦,她把睡袋上的露水擦干,把睡袋捏瘪叠成?一团塞进布兜里,等石慧收拾好,二人拿上草纸往没人的地方走。

邬常安打水回来,铜壶里的鸡汤煮沸了,他拎下来,换上装水的铜壶烧着。

昨晚炖的熏鸡炖了半夜又泡了半夜,早已骨酥肉烂,汤里的米粒也煮开花,混着金黄色的汤,米花微微发黄。邬常安深吸一口香气,拿碗先盛四碗鸡汤粥晾着。

“邬管事,我进你?的睡袋里躺一会儿,看暖不暖和。”齐王陵的带队人高声喊。

邬常安犹豫一瞬,答应了。

“水烧热了吗?早上还挺冷。”陶椿打着寒颤走来。

邬常安揭开铜壶盖子?看一眼?,壶底冒小气泡了,他提起壶倒水,陶椿弯下腰伸手拘水,石慧夫妻俩也凑过来拘水洗漱。

“没带盆,从齐王陵离开的时?候,我们从他们手里买两个木盆,夜路还能泡脚。”石慧捋着脸上的水说。

“等我们回去,我试试能不能用?油布做出两个可?折叠的盆或桶,木盆太笨重?,带着是负担。”陶椿心?里已有主?意,多层油布用?骨胶粘一起,最里层再粘一层去毛的鼠皮,估计不会漏水。

说到这儿,陶椿压低声音说:“要是可?行,明年开春我们再买批油布,再提前从各个陵收鼠皮,我们悄悄做几千个可?折叠的水盆,等天冷了一次性卖出去,大赚一笔。”

石慧:……

三两句话的功夫,陶陵长又琢磨生意去了,她心?生无语,却也打心?底的佩服,真是天生长了个当陵长的脑子?。

邬常安抠一坨面脂搓化,快速擦到陶椿脸上,接着端一碗粥递给她,他无奈地说:“陵长大人,吃饭了。”

陶椿瞥他一眼?,含着笑吸溜两口热乎的粥,粥里没加盐,全是熏鸡炖出来的咸香,她喝完一碗还想再喝一碗,不过邬常安不许她吃粥了,转而给她舀一碗鸡肉。

“多啃鸡肉,粥占肚子还不耐饿。”他说。

石慧看她男人一眼?,感叹说:“老三照顾媳妇跟照顾闺女一样。”

邬常安哽了一下,耳后有些发热,他没敢接话。

陶椿瞥他一眼?,她噙着笑咬住一个鸡腿。

四人分吃完一壶鸡肉粥,齐王陵的带队人也送睡袋过来了,他瞅了瞅树上像蛛网一样的吊床,说:“陶陵长,目前旁的陵还不知道你?们陵又要卖睡袋吧?我们齐王陵头一个排队,这种睡袋先卖给我们。”

陶椿点头,“要等明年入秋了才能开卖,陵里的棉布和油布用?完了,明年要从山外再买。”

“这种睡袋多少钱一个?”齐王陵的带队人问。

“只要鸭绒鹅绒不涨价,就?八两一个。为了防止跑绒,睡袋用?了双层棉布,外加一层油布,单是棉布和油布,价钱就?不低,洗绒择绒更费功夫。”陶椿解释。

齐王陵的带队人想了想,这个价钱能接受,于是便说:“暂定五十个睡袋,要是明年朝廷把欠发的俸禄送来了,再加五十个。”

陶椿没意见。

耽误这一会儿,天色大亮,齐王陵的带队人见陶椿四人已吃完早饭,便商量着要开动。

陶椿和石慧忙收拾炉子?和碗筷,二堂哥和邬常安爬上树解绳索,前方齐王陵的陵户纷纷张罗着收被子?。

一柱香后,一行人在浓雾中穿梭赶路。

如陶椿所料,接下来的一路,山里的雾气就?没散过,太阳也没露头,要不是前路的枝蔓有修剪的痕迹,她都担心?会在大雾中迷失方向。

白雾转为青灰色的雾,黄昏降临,一行人走出密林,进入黑熊谷,也就?是前年换粮队猎杀黑熊的地方。

“前年这里是一头黑熊的地盘,我们把黑熊猎杀了,之后没有熊再过来吧?”邬常安在进山谷时?打探情况。

“没有,我们每次去赶集都会在这个山谷歇脚,山谷里兔子?野鸡和鼠类多,雪山上还有好几个鹰巢,小野物多,没有大野兽。”齐王陵的带队人解释,“这山谷里还长的有番薯,是你?们路过时?种下的吧?”

闻言,邬常安有种重?温故地的欣喜,他点头说:“是我跟我媳妇前年秋末埋下的,今年的番薯你?们挖了吗?我去瞅瞅。”

“我们只在路过时?挖过几个番薯熬粥,剩下的没碰,留给兔子?和鼠类了。”山谷里水草丰茂,加之有番薯,这片地必然野物繁殖迅速,他们路过在此歇脚,停留一两天可?以猎到大几百斤的猎物带去集市售卖,不用?在林子?里追逐猎物。再一个,山谷里生长的野物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警哨,野物悠闲,山谷里必没有诸如黑熊之类的野兽占地盘,反之,他们不能踏入此地,得绕路而行。

“说来还要谢你?跟陶陵长的随手为之,我们得了便宜。”齐王陵的带队人笑着说,“你?们这趟前往齐王陵,我必好生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