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人?声鼎沸的庭院,林照溪牵着?萧百守往亮着?路灯的田边走去?,沿着?田垄走了一小段路后?,他抽泣的声音似乎被夏季的丛野中一点闪烁的微光带走了。
他定睛在看那些飞舞在地上的星星。
“妈妈,妈妈……”
“妈妈在这里。”
萧百守指着?那些星星说:“光会?飞!”
林照溪双手撑在膝盖上看那些萤火虫,说:“萧百守,你知道?吗,萤火虫里亮着?光的是爸爸,因为他怕妈妈和宝宝找不到?他。”
萧百守听到?“爸爸”,整个人?又?像瘪了气的小包子,耷拉着?脑袋。
“爸爸为什么要去?龙舟比赛?”
听到?萧百守低落的语气,林照溪察觉到?他不想爸爸去?训练,不想今晚看不到?他。
她?挑了一处平整的田垄,牵着?萧百守坐下,说:“妈妈最近好像都没有跟小包子聊很长的天,看来已经依赖上爸爸了,妈妈得单独陪一陪小包子才行。”
萧百守仰头朝林照溪扯起一张笑?脸,因为刚才哭过,那个笑?脸是抿着?嘴唇的,弧度很大,但有些可怜。
林照溪托腮看着?远处茂密的稻田,忽然觉得心境也渐渐从刚才热闹的世界里抽离平静了下来,对萧百守说:“我刚才也问爸爸呢,为什么要去?参加龙舟赛,爸爸说这是他得到?认可的方式。”
“认可是什么意思?”
“就?是认同他是我们的一份子。”
“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份子呢?”
林照溪不禁笑?了笑?,细思地轻“啊”了声:“因为你的朋友知道?爸爸很厉害的话,就?会?觉得你也很厉害,爸爸希望小包子为他骄傲。”
萧百守开始若有所?思,他只有三岁的脑袋并不能理解很多?东西,但他可以去?理解很多?东西。
他此刻嗓音里还有些哭腔:“爸爸拿第一的话,就?会?吓到?他们。”
林照溪笑?了下,忽然想起萧砚川问过她?的话,她?没有回答,她?不由借此问起萧百守:“不论爸爸是好是坏,能不能拿第一,都是你的爸爸,对吗?”
萧百守点了点头,说:“不然他就?没有孩子了。”
林照溪微微一怔,竟在一个小孩身上意识到?,存在的意义,可以通过不存在的假定来证明。
心疼他的情感,始终凌驾于所?有利弊之?上的。
夜里,林照溪将萧百守放在凉席上入睡,蚊帐垂坠在四角,昏影中,有道?高大的暗影掀开了帐子,探身进来横抱起她?。
林照溪嗅到?他身上氤氲潮湿的水汽,男人?刚洗过澡,此刻抱着?她?坐到?房间的藤椅上。
这是老?院子里收拾出来的一处房间,四周由砖瓦砌成,倒出奇的凉快。
是以萧砚川也不嫌热,要她?坐在他腿上。
“明天不是要比赛么,还不休息?”
林照溪趴在他怀里半梦半醒,男人?身下的摇椅微晃,也将她?晃进宁静的夏夜里。
“听说萧百守晚上吃饭的时候哭了。”
林照溪轻笑?了笑?:“欸呀,这个村子真是有点风吹草动,满世界都知道?了。”
萧砚川搂紧她?的腰,嗓音就?贴住她?的耳边落:“所?以我若不去?比赛,村里的人?都要以为你们母子俩跟着?我过苦日子了。”
“你又?不需要证明什么。”
“你心里看我是好是坏,还是要证明的,靠嘴说不来。”
林照溪轻咽了道?气,说:“放心,你就?算不拿第一,萧百守还是认你的,他说不然你就?没孩子了。”
萧砚川沉沉笑?了声,藤椅摇啊摇,她?不得不忍着?热意攀上他宽阔的肩膀,他因为今夜出了不少力气,那肌肉都硬实隆起,被她?贴在手心。
“那你呢。”
他拢着?她?低声问,如午夜呢喃:“拿不到?第一,恐怕入不了你林家的门。”
“人?总是向世人?证明这样,证明那样,”
她?双手撑在他腰腹上稍起身,睡裙晃荡在她?胸口下,滑过他的胸膛,萧砚川眼神只需往下一坠,便看得一清二楚,他气息往里探,听见林照溪说:“我呀,如果萧砚川龙舟赛拿了第二,那我就?嫁给第二名,如果萧砚川收稻子倒数第三,那我就?嫁给倒数第三名。”
他呼吸沉沉地吸着?她?的香气,指腹拢紧她?的胳膊,林照溪侧身坐在他的怀里,柔软得像一张丝质绸缎。
他朝着?她?的衣领吐气,笑?了声:“有必要这么确定的名次么?”
倒数第三,呵。
他怎么可能倒数,第二名都要望其项背,这时林照溪搂上他的脖颈,夏夜清凉又?黏腻的空气附着?在他们身上,变成缕缕断不开的潮湿黏液。
她?说:“因为我很确定你。”
已不需要等比赛的结果,也不需要任何?的证明。
萧砚川刚才并未细思,只是不满名次,要争强好胜,如今听她?吐出这句话,好像把心都吐出来了。
她?伏着?的壮硕胸膛耸起送来,托着?柔软的她?,萧砚川指腹去?捏她?的下巴,仿佛听见了她?的回应:不论好坏,不论光环与身份,她?只要他。
她?心里的话。
萧砚川的气息发起沉来,一路要压到?底,想将她?压下来,林照溪温顺得不像话,他好想做,却只能双手环紧她?的身,将她?近乎勒住一般套进怀里,喉结上下滚着?,对她?哑声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
他的嘴唇被她?的指尖封住,她?的眼眸似夜里婉约的春水,对他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