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玖晔抬手抹掉脸上的茶渍,倒也不恼,“决定在你啊,严兄。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先为你的失礼而道歉呢?”
“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你知道我的手段,兴许我一个不高兴,多用上些折磨人的手段也未尝不可。当然了,如果你聪明些,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事情就好办多了。”
空气像是凝固一般,令人分外窒息。池子里的锦鲤甩甩尾巴,荡起一圈水纹,像一双无形的手在缓缓搅动。
金丝楠木做的莲花香插上燃起了一支香,细长的白色烟雾缓缓升起,慢慢消散于空中,虚虚渺渺的,带些禅意出来。
崔玖晔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腰间挂腰牌的地方,那里已是空荡荡,“怎么样?严兄考虑好了么?我知道你是聪明人。”
“我怎么知道崔兄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严佑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已经没有了温度,“我要先见到人。”
“好说好说。”崔玖晔招了招手,示意外面的仆从。
散落的香灰一粒一粒地掉落,时间也在静静流逝。
姜落看着面前房间里燃起的香,慢慢屏住了呼吸。
丫鬟领着她进了房间,恭敬地低着头,“夫人坐在此处歇息便好,奴婢马上把衣服递过来。”
姜落点点头,左右打量,觉得那圆凳子甚是不错。
打起人来应该很趁手。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姜落略带歉意地看向地上被敲晕的丫鬟,“抱歉。”
贺兰梓教她先发制人,迟央淮教她如何偷袭。
正巧,她学得都不赖。她无法应对未知的状况,只能先行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
姜落踏出房门,四处寻了块砖头藏在身后,想要找到来时的路走回去,结果转了几个弯之后就迷路了,正在岔路口犹豫之时,忽然看到一抹衣裙。
前面站着一个少女,似乎在寻找什么。她左右张望,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姜落身上,“沈夫人?”她瞧了几眼,似乎是悄悄松了口气。
姜落暗暗捏紧了藏在身后的砖头,“是。你是?”
姐姐说了,辨不出好坏的人都当坏人处理。
那女子微微欠身行礼,“沈夫人是迷路了?”
姜落点头。
她拿出一个腰牌,表明自己的身份。腰牌上有一个崔字,证明她是崔家人。这种腰牌,姜落在崔玖晔的身上见到过。
不过距离离得远,细节看不太全,是不是真的不好说。更何况,崔家的人在她这里没什么可信度。
崔玖鸢收起腰牌,并没有再解释过多,“严公子遇上了些麻烦,还请沈夫人跟我来。”她没有特意去拉姜落,只是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后便朝前迈步,似乎姜落跟不跟上来都与她无关,她已情至意尽。
那支香就快燃尽,烧起的白烟渐渐变得单薄,流逝的时间却是没差。
竹帘再次被风荡起,严佑下意识转头看去,外面的景色忽然亮堂起来。
姜落在外面。
严佑的目光在她身上四处飞窜,想要知道她完好无损。而事实上,除了裙摆的那些茶渍,几乎看不出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带她过来的仆从和周围那些的衣服也有些不一样,极不和谐。
崔玖晔转动的扳指停下,假笑的表情凝固住,堪称是笑不出来了,这和他脑中预想过的情况差得太大了。
“看来,崔兄确实是在和我开玩笑。只是我夫人看起来不太适应这里,衣裙都弄脏了,恐怕要扫了主人的兴,真是抱歉。”严佑起身朝他拱手做礼,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歉意,倒有些阴阳怪气。
最后一粒香灰落下,严佑起身离开,连虚与委蛇的空隙都不留给他。
第21章 | 0021 020罚跪
阳光洒落在车厢内部,照射到那一片茶渍上时,意外地严寒。
姜落头一次在严佑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冰冷的,仇视的。光是回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记得当时怀里还藏着砖头,差点没兜稳掉了出来。
“严佑……?”
姜落坐在马车里侧头看去,试探般地喊了一声。
严佑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箍住姜落的腰身,从他听完姜落的讲述后,那只手就没有松开过。倘若不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与修养,他会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住,揉进怀里。
“抱歉,吓到你了。”他松了手劲儿,有些懊恼地收回手,斟酌片刻后又轻轻放了回去,“我很担心你。让我知道,你还安全地在这儿,好不好?”
“我没什么事。”姜落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然在。”
话音落地,严佑几乎是立刻拥了上去,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来回轻蹭,竭力地隐藏着自己的颤抖。“在就好,在就好让我抱抱你,就一会儿。”
他曾想过姜落不在他身边的场景,犹豫着是否非她不可,如今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让他不敢再想。
姜落回拥住严佑,“多一会儿也没关系。”
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除开身上拥抱的体温,却感受不到任何来自于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身上,即使近距离触碰,他依旧保持克制。
他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严佑不敢跨过。
一旦莽撞地跨过,他连机会都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