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水层情况比我想得更糟,昨天漏的水太多,全积在里面,都渗到你卧室去了,”顾覃去而复返,跟祝彰分析道,“你这屋估计是不好住了。”
“啥意思啊,”祝彰哀嚎,“这防水层一天修不好,我就得当一天水帘洞的猴儿呗?”
“对不住啊,我的问题。”
跟顾覃两人配合着把床移到不漏水的位置,把床垫搬去顶层的露台晒了,又拿桶摆在滴水的墙角,顾潮西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跟祝彰道歉。
祝彰摆摆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为了这点事真和个未成年计较,有损他的形象。
比起苛责,面前的问题才是真让人头大。他有些棘手地望向顾覃:“但...这还咋住?我...睡两天沙发?”
顾潮西问道:“主卧那么大,你俩睡一间凑合不了吗?”
祝彰脸上难得出现了为难神色。一时间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
顾覃却没什么异议:“不碍事,这事拖不了多久。睡屋里吧,你这腰怎么睡沙发。”
顾潮西想,当然,这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甚至没有什么难度。
祝彰却没有立刻同意,脸上神色依旧为难。
他认识顾覃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顾覃和谁同住过一间卧室。刚在福利院遇见的时候,他俩分到了一间房,顾覃没说不行,但整夜整夜不合眼,愣是生生熬了三天没睡觉。
院长找他谈话,让他不要任性,更不许用这样的方式无声抗议。
顾覃脸上看不出表情,说,我没意见,我知道房间紧缺,没想添麻烦。我就是睡不着。
院长眉头深皱。
最后还是在房间中间放了道屏风,勉勉强强算隔成了两个空间,彼此各让一步,这事才总算得到了解决。
但顾覃的睡眠质量还是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渐渐恢复了稳定。
后来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托了这么些年来关系亲近的福。
“不成,”祝彰难得这么坚决地驳回了顾覃的话,“是拖不了多久,但就算一天两天,你熬着不睡觉?拉倒吧,我睡沙发,谁说都不好使。”
顾覃还要说什么:“祝彰,我...”
“我警告你少来啊,”祝彰突然指住他,情绪有些激动,眼尾似乎都红了,“没得商量。”
顾潮西后知后觉听明白了,顾覃适应不了跟人同住一间屋,哪怕真住一块了,恐怕还要失眠睡不着觉。
这么严重?
顾潮西被眼前哥俩突如其来的剑拔弩张搞得有些无措,沉默半天,还是说:“我家还有一间空房,不介意的话,问题解决之前可以先住我那。我尽快找人去看看我家的防水层。”
祝彰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两圈,试探着问顾覃:“那...我上去?”
继而又和顾潮西确认:“真不麻烦吧?”
“不麻烦,”顾潮西摇摇头,“那屋我妈都没怎么住过,平时也是空着,被褥也都是全新的。”
祝彰和顾覃对视一眼,似乎有相似的疑惑,却都没能问出一句,“那你爸哪去了”。
祝彰扶了扶腰:“行,那这样的话我就...”
“我上去吧。”顾覃在他话说完之前开口,“你住五楼,少爬一层楼。”
祝彰和顾潮西一时都没有出声。
顾潮西想,不是不能和人住一屋吗,难道不是认地方,怎么说换地就换地,这么爽快?
祝彰想,五楼都爬了难道差这一层?这么体贴我的腰难道不该在我刚伤了的时候就尽职尽责背着我上楼下楼?现在怎么突然长兄如父上了?
但无奈,顾覃这人讲话实在气压太低,就算心里藏着万千疑问,到了嘴边也问不出口了。
两人一起点头:“也行。”
顾覃东西都不用收拾几件,洗漱睡衣往背包里一塞就上了楼。
顾潮西替他把房间收拾好,被褥床单都是全新,小清新风格,淡绿色的碎花蝴蝶。
他解释道:“我妈喜欢蝴蝶,这是她之前买的,没用过,才拆开的。”
顾覃点点头:“挺好的。”
“那个,”顾潮西的局促生得离奇,从顾覃一早为他更换绷带开始,经久不衰,此时还依旧活跃,“我刚刚联系物业了,那边说尽快帮忙安排师傅过来,但具体也讲不好几天。”
顾覃还是淡淡的:“没事。”
顾潮西问他:“你睡觉认床?”
“不是,”顾覃摇摇头,“就是不习惯跟其他人睡在同一个空间里。”
“会怎么样?”顾潮西追问,“彰哥也不行吗?”
“会失眠,”顾覃有问必答,“祝彰也不行。”
“为什么?从很小就这样么?”
“为什么”这样的问题,顾覃突然不想答了。他想说,你能不能别问了,但对上顾潮西那双眼,又直觉这样对他讲话不够合适。
他讲不出理由,他一向不擅长讲理由。只是那双大眼睛抬头望上来,太无辜了。
他竭力回想,之前好像有过一次,忘记祝彰和顾潮西聊了什么,好像他笑着拍了拍顾潮西的发顶之后,顾潮西就没再讲话了。
于是他按照回忆,模仿祝彰的表情,双侧的唇角上扬,勾出个笑来,而后五指插入顾潮西后脑的发间,轻轻抓了几下:“嗯,从小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