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潮西推开他，还挂着满脸的泪痕：“什么意思？”

“我是个不完整的人。我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感受其他人的感情。你看到我笑、我客套、我讲话的基本礼貌，都是我根据对方的反应而做出的反应，未必是我真的想笑、想客套。我的人生是一套设定好的程序，我给不出设定之外的反馈。我...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我不能耽误你。”

“照这么说...”顾潮西木讷地回味顾覃的话，慢慢消化完，又轻笑一声，“怪不得能讲出是‘我男人’这种见鬼的话来呢。”

讲着讲着，语气坠下去了：“原来都是学的别人啊。”

有点失落，又有点“原来如此”的恍然。顾覃又开始辨认不出来了。

他抬手，蹭上顾潮西的侧脸。

这一次顾潮西没有拒绝，在他认真擦拭的时候，问他：“对我好，也是你和别人学的吗？亲我、到南城来找我、甘心被我捆起来、扔掉我收到的花束里的卡片、刚刚想要和那些人动手，也都是你和人学来的吗？”

不是。

因为顾潮西的这一句话，顾覃突地意识到，他早已经散到人生各个角落去的情绪碎片，似乎正被一点一点捡起来、重新拼凑。

但走到坦白这一步，他还有重新再来一次的可能吗？

顾潮西被他有意无意的种种言行伤过这么多次的心，还肯再给游戏一次重新读档的机会吗？

就算顾潮西肯给，他自己又...敢接过来吗。

“我对谈感情这件事...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认知。”他继续对着顾潮西解释道，“一段健康关系里的所有正向反馈，我都给不了你。我也怕自己没有度…会伤到你。”

顾潮西退了两步，背抵到墙上，有些木然地看着他。

对话到这里大概也该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覃也向后退了两步，有些郑重地说：“拖到现在才和你说这些，是我的错。让你受伤让你难过，也很对不起，顾潮西。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开心，不要再因为我痛了。我不值得。”

顾潮西用手掌掩着脸，声音从两手的缝隙里漏出来，闷闷的：“叫我去和别人谈恋爱，你呢，会不会把我打发了，转头又和人谈恋爱。”

“顾潮西，”顾覃眉头皱了一皱，说，“刚刚我和你讲那些...”

“你最好别。”顾潮西用一张碎掉的、已然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脸，仰起来，对他放着狠话，“我不会让你和任何人终成眷属的。”

“除了我。”他又补充。

顾覃转身，临走前，又说：“东西等过几天，我新房子找好，就过去收拾。”

顾潮西是从后门离开的PUB。顾覃悄悄一路跟着，确认他安全上了楼，才又折回了工作室。

--------------------------------------

该说不说，覃哥算不算退缩呢，应该是算的，有点像第一次做某件事，因为心里没底所以不敢迈出第一步，不尝试就不会失败嘛，怕很正常。

覃哥和小西成长的环境都缺爱，但小西因为和妈妈相依为命，所以比顾覃更会爱人一点、更勇敢一点。

小西一身伤一身痛，但绝不会后退一步。

多给覃哥一点时间吧，小西，他不会让你走完那九十九步的。

他不会只走一步的！

以及，大家假期快乐啦。送大家一颗爆炸柠檬糖（...

第67章 67. 顾覃，没有人送我花。

自那晚之后，顾覃没再回出租屋住过。两天之后，顾潮西意会，如法炮制，也不再在工作室现身。

那种生活上的糟乱和工作上的心不在焉，不是突然涌现出来的。是夜以继日、密密麻麻，一点点让人察觉到不对，却没法逃脱。

似一张罗织开的天罗地网。

下午的客人还没来，顾覃准备工作做完，独自等待着，目光落在哪里好像都有顾潮西的影。

前台的垃圾桶是空的，被他丢掉的花束就算还在，也早该枯得死透了。

扎在心里的是玫瑰有毒的刺，交织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亲密称呼留下的残影。

他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和客户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是顾潮西之前帮他安排的预约，写在一楼前台的时间安排本上，字迹都还新鲜。

一旦闲暇下来，顾覃的世界变得一片安静，只有秒针滴答、滴答地走，毫不顾忌地，提醒他顾潮西已经多日没有出现过的事实。

在这段时间里，顾覃接连拨了很多通电话过去。意料之中，一如过去几天间歇打去的几通一样，无人接听。

思来想去，他拿着外套起身，边往外走，边给客户致电，道歉、赔偿、约下一次时间，一套流程他已经轻车熟路。

一向守时守矩的顾老师开始亲手打破规则。他的生活看似在一步步沦入混乱、无序，但和顾潮西消失这件事比起来，又不足以令人太过恐慌。

他在工作时间关闭了工作室的大门，驱车前往顾潮西租住的小区。

到楼下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他用钥匙开了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郁酒气。散落一地喝空的易拉罐，从客厅沙发边一路滚到玄关来。

茶几上是还没打开过的，整整齐齐摆了一排。顾潮西不知道独自喝了几天、又每天喝到几点，此时坐在地上，脑袋枕着一条手臂，靠住沙发睡着。

顾覃把他捞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脸：“顾潮西，醒醒。去床上睡。”

顾潮西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但眼睛迟迟还是不肯睁开。

顾覃叫不动他，手落到他的膝窝，想直接把人先抱到卧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