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本来不是那位置的?那柏修文啥也没跟他说?脾气也太好了吧……”江唱晚的语气颇为不可置信,“怎么这样啊,我还没见过这种人。。”
“是啊,好恶心的。”
“……”
高桐那一只打算迈进教室的脚,始终没有踏进去。方才温暖和煦的风,在此刻都仿佛变为最透骨渗人的寒风,刀子般剐蹭着他的后颈。他留了很多汗。
脊背尽量挺直了,可是腿脚一直是软的;大脑有根弦仿佛嘣的一下断了,就连嘴唇都在颤抖;不停地咽唾沫,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要抢……
开学到现在两三个月的时间,他会说自己格格不入,其实也是因为其他人不太理他。反正他也看不上这些人,那就索性自己玩吧。
可他不是没发现,那些同学讲的话有时神秘而隐晦,跟他讲完一句话就相互对视一眼,带着怪诞的笑。
当时高桐虽然隐隐感觉不妙,但具体也不太清楚,就没放在心上。
“真受不了,怪不得他们都说高桐可奇怪了。没分班前就有人说了,我当时还没多想……”
“总之唱晚,你也离他远点吧。你没看你今天问他怎么学习,他态度那么敷衍嘛,这种学霸都特别自私的。”
“哎……”
换床位,这实际上是不太值得议论的事。但每个人听闻此事时都大吃一惊,更别提被占便宜的人是柏修文,而做出这种奇葩事的是大家都有耳闻的、不近人情的高桐。
发生的一切落实了他们的道听途说,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了秘密的‘传教’。
那一天高桐终究是没回宿舍睡午觉。他去了厕所,进了最里面的隔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悄无声息地掉了几滴眼泪。
他在厕所里听着滴滴答答的水声,想了很久很久。
下午第一节课的老师请假了,不远便能听见教室里嘈杂一片。
高桐轻轻推开后门,喧闹声戛然而止。大家以为是哪个巡检老师抽查班级,不过看清来人后,讨论又恢复往常。
他低头径自走回座位,然而屁股还没挨上椅子,不知怎地背后却突然一寒,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坐下去的那瞬间,吱地一声有谁抽走了他的座椅!霎时他失重一般直接后仰摔了下去,他只来得及用手支着后面,然而座椅间距太近,后脑勺直接磕在后座桌腿上,嘭!
一片混沌,眼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跳跃的光点。
“……”
这情况下他实在是懵了,眼前模糊得重了影。恍惚间看见有个人从他身后绕过来,大摇大摆地站在面前。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高桐晃了晃头,发现是张元龙。
这姿势太狼狈了。他支撑着手臂,想要努力站起来,肩膀却被猛地被对方掐住。
那双手仿佛铁钳一般狠狠捏住他肩颈的肉,痛得高桐霎时就拧了眉头
“哎呦,摔疼了没啊?”
他们这边儿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大家都不约而同停止了谈话,将目光转过来。
有个同学说:“怎么了这是?”
张元龙笑着回答:“这高桐不摔倒了吗,我问问他摔坏了没。”
一小部分男生发出了一阵哄笑,其他人似乎还没明白情况,都不动声色地观望着。
高桐趁此机会挣脱对方。他无声握拳,然而瞟到对方山一样壮的块头,还是静静将自己座椅拽了回来,不想再惹事。
同学们看他这副样子也觉得挺没劲的,只不过自习嘛,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张元龙一看他这副仿佛不谙世事的模样就来气,跟拳头打到一团棉花似的,窝心。他直接抓住对方的衣领子,吼道:“你他妈听不见我说话?高桐,我可是在关心你啊?”
高桐被弄得不由得皱眉咳嗽了几声,他使力把对方的手拂了下去。
“你无缘无故捉弄人,”高桐缓缓地说:“然后叫我配合你演一把同学友爱的戏码,我不理你你就发疯,是不是有毛病?”
这话一出,整个班级都静了。
然而他眼皮都没掀起来看这人一眼,是十足的轻蔑与不屑。
在张元龙那近乎涨成酱红色的方脸上,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因怒火都眯成了一条可笑的缝。他未曾想到平日里寡言少语、看起来懦弱又无聊的少年敢当着他的面儿跟他叫板。
然而他却怒极反笑了起来:“行啊,那我告诉你为啥收拾你。”
高桐打开笔盒,拿出一只圆珠笔。又把垫在书本下面的演算纸抽出来,开始默写公式。
“今天下午我回班里时,我看见我凳子在你座位里,你来跟我讲讲为什么?”张元龙盯着他,冷道:“是我凳子自个儿长腿会跑了?”
高桐心下一怔,这才想起来中午回班时自己椅子被人拿走,他就随便拿了旁边一个人的。本想午休后就还回去,没想到中午发生了那些事……
他微微侧头过去,视角极轻地扫向江唱晚那头,羽毛似地拂过。然而又只是一瞬间,他又收回了视线。
“我最看不惯你这幅样子,装什么玩意儿啊你?”张元龙看着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又要开口大骂,“你他妈……”
却只听前排有人敲了几下桌子,声音格外洪亮:“行了行了,别吵了!都自习!”
班长终于发话。他一脸严肃地走到正发生争执的两人旁:“上自习呢,你俩有什么事儿不能下课解决?影响了其他同学学习谁负责?”又转向高桐,这人说:“高桐,你等会下课出来一趟。”
高桐心想,为什么要我出去?凭什么呢。
然而他还是沉默了。
这件事几天以后,张元龙一直消停着,也没找高桐的茬。那时高桐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把他叫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