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丛林环绕的山间,大雾突然四起,风也渐渐猖獗,黑夜无边无际,茂林树叶被狂风撼的哗哗作响,月色下,风声鹤唳,树影婆娑,好似鬼影重重。
又一记冷风从脸颊刮过,紧接着便卷进了衣领,军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耳麦里嘈杂的汇报声又开始了,他有些敷衍的晃了下手电,还没怎么仔细看,便也跟着汇报道:“D区一切正常,D区一切正常。”
等汇报完毕,军子又摸起了鱼来,D区这块平时没几个人来,也没出过什么事,就算是摸个鱼,也没人知道,况且就是卖卖东西而已,能出什么事?
寒意似乎比之前更重了一些,鬼吼鬼叫的风声让人听着也有些毛骨悚然,军子没由来的一抖,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找个地方眯会儿。
旁边新来的那个突然过来唤了声“军哥”,跟着又朝他敬了支烟,难得被人这么奉承,军子心里不免有些美,咬烟点上,斜眼又瞟了那人一眼,西装制服的包裹下,这小子胸口那肌肉鼓的都快爆了,军子暗忖了句骚包,听说这人以前是当兵的,身手很不错,怪不得才来两个星期就派到山庄做事了。
“兄弟哪儿人啊?”
男人报了个地名,军子一听,原来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市,心下有些不屑,可还是继续聊着:“那怎么来这儿工作了?”
那人仰头吐了圈烟,笑道:“老家农村的,退伍回去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大家都说,大城市里机会多。”
军子不走心的笑了,很有些过来人的派头安慰道:“那好好干啊兄弟,等一会儿结束了,要是客人们开心,没准还能赚个小费,够顶你一个月工资了。”
不远处的山林中,似乎有几道红点闪过,转瞬即逝,很快的便被黑夜吞没。男人无声抽着烟,烟头半明半昧,最后被他丢在脚下寸寸碾熄,转头看向军子,叼着烟的人还在吹着他的牛逼,男人神色照旧,手却慢慢探到了腰后,人也朝着军子一步一步的迈进……
与此同时,拍卖会现场。
“1500万第一次,1500万第二次,1500万第三次,3号,《春宵秘戏图》,成交!”
吴邈背后的老板确实有点本事,就刚才成交的那幅《春宵秘戏图》,唐朝的这幅画听说是没有了,有的也只是摹本,没想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孤品。
屏幕中很快又有新的拍卖品送上来,然而吴邈这次摘布时,一直配戴的耳麦上,红点突然不规则的闪了好几次……
“怎,怎么办?刚刚,好像没气了。”不同于气氛正热的拍卖现场,全是白布笼着的隔壁多少有点死气沉沉,更有些阴森诡异。
正中站着的瘦子又推了把手边的大高个,冷汗涔涔往下,神色之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慌张,“我都说了,让你别动这女的,老板的货你也敢碰,不要命了!”
大高个明显也有些慌,吞了几下口水,这才过去又探了下床上那人的鼻息,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提心吊胆之后他有些做贼心虚的将之前掀到腰际的裙摆放下,回身责难地瞪了瘦子一眼:“你嚷嚷什么,人还没死呢!”
瘦子赶忙凑上前确认,是还有气,可那半点血色都没有的样子跟个活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那,那现在怎么办,这可是老板今晚要压轴的货!待会儿要是醒不来,咱们俩……”想到老板那些折磨人的手段,瘦子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蠢啊!不会加点东西。”
“加点东西?!”瘦子惊呼了声,赶忙又把声音压了下去,见大高个从药箱里层抽出一管针剂,双眼吓得不由睁圆,“你是要……你疯了啊?!”
针筒中浅白色的浑浊液体被推到了最底,大高个在女人满是针眼的手臂上找着位置,能看的出来他是紧张的,手不禁抖了好几次,可最终还是一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这女的不死在咱们手里就行……”
月上中天,可这里并没有繁华璀璨的夜景点缀,同样也没有漫天绚丽的星光陪伴,四下里万籁俱寂,重峦叠嶂交错着广袤树林,夜色的掩映下,正有两队人马穿过,缓缓朝着崎岖的山道逼近,悄无声息的,迅速将关卡处的保镖放倒……
不同于外头的风声鹤唳,拍卖会现场依旧热闹非凡,叫价更是越发的激烈,也越发的离谱,就刚才拍板的那件“助性”玩意,已经叫卖到了三千万的荒唐价格,厉骋看着屏幕中的吴邈落锤,耐心却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只是下一秒,男人的瞳孔不由倏然缩紧,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这次屏幕中揭布的拍卖品,竟然是《绣榻野史》。
《绣榻野史》这本书算不上什么稀罕宝贝,即便是市面上的,也不值多少钱,只是到了这里,经过包装,配上栩栩如生的插画,靡乱氛围的烘托,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而对于厉骋来说,这本书的意义更是非同一般。他曾经也在宁家见过一本《绣榻野史》,今晚的拍卖本就是打着“宁家”的噱头,他不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吴邈的介绍还没结束,厉骋那边已经开始叫价了,100万的起拍价,愣是被他叫到了1000万……这是厉骋的第一次叫价,吴邈原本并没放在心上,直到这本书的价格在几方的竞拍中飙升到六千万的时候,吴邈多少也意识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厉骋的耐心本就有限,今晚又在这里听了太多废话,要不是这些人手里攥着和“宁家”相关的筹码,依照厉骋的性子,恐怕早把这里给端了。
“七号,6500万第一次,6500万第……”
九号房的信号灯还是亮了,吴邈挂着笑的表情微微一僵,手落下抬起之际,接通设备的听筒里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平稳,好似闲聊那般稀松平常,可没由来的却叫吴邈眼皮狂跳了几下。
“一亿。”
话音落下的同时周遭也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整个场面古怪而又诡异,吴邈的表情更是持续僵硬,不过到底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脸色很快恢复如常,挂上他模式化的笑容,继续着拍卖的流程,“9号,一亿第一次……”
一亿的价格叫出来自然是没人敢再跟,估计也是觉得没那必要,即便大家都是在私密的包厢中叫价,可这些豪客们也禁不住好奇,一本艳书而已,没镶金也没藏着什么宝贝,就算再怎么急色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到底是帝都的哪号人物,上赶着来这做冤大头。
《绣榻野史》一锤定音,吴邈的脸色却始终不好,耳麦当中又传来了于朗的声音,是在吩咐手下盯紧九号房,吴邈一边听着,不免也开始担心了起来。
今晚的这些客人里,在他调查的资料当中,清楚有位有这方面的癖好,所以才会在老板弄来的那些货里挑了那本书,当然,也是在下饵,可姓厉的突然出来截胡,还出了那么一个天价,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还是说,这人也是冲着“宁家”来的?
0010 是时候上货了……
厉骋的那笔叫价确实惊到了不少人,不光是吴邈,宁致韦同样很意外。
《绣榻野史》那本书他并不陌生,宁染也有一本,还是他帮着从外面弄来的……
他和宁染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交集也是屈指可数,可她十八岁的那次生日,宁染却同他开口,说想要一本书。
宁瑞之很宠这个孙女,对她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所以宁致韦当时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书她不方便找宁瑞之要,而是找了他,偏偏,就找了他。
本着讨好她的目的,第二天宁致韦就帮宁染弄来了那本书,只是送去之前他心里止不住的打鼓,里头的内容他看过一点,实在……实在不是宁染那个年纪该看的书。
那天是宁致韦第一次去宁染的小楼,她那时午睡刚醒,头发半挽,套着一件即膝的宽松T恤,从旋转楼梯上下来时,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一直在宁致韦眼前晃着……男人一贯敏捷的思维在那会儿突然停滞了片刻,回神过来时宁染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本书。
宁致韦心里清楚,宁染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和他拉近关系,况且他那时在宁家的身份不尴不尬,和个办事的没什么分别。书送到了,他也该走了,再者,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话题,可大概是那天宁染没有开口逐客,而他也确实帮她办成了事,所以宁致韦没急着离开,只是就算他在宁染面前坐下,她也是爱搭不理。
那本书她翻的很快,偶尔停下来时,嘴角会微微的翘起,是难得一见的俏皮,宁致韦也翻过那本书,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她看的又是些什么……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了别人没有的小秘密,或许是脑海里她下楼时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宁致韦突然有些鬼迷心窍,开口问她。
“这本书讲的什么?”
他这话问的不大合适,又有些不怀好意,宁染又怎会听不出那话里的深意,女孩翻页的手指未停,话却说的很不留情面,“怎么,小叔你没看过?”
男人被问的一噎,其实宁致韦只比宁染大了八岁,可这丫头从小性格就很乖张,对他一直是直呼其名,不想他平白无故占了称呼上的便宜,猛然听她这么称呼,还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宁致韦竟然有些紧张。
可他这份紧张来的多少有些荒唐,宁致韦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故意压低声音,又问了句:“不怕你爷爷知道?不担心……我告诉他?”是提醒,也是同流合污后的小小威胁,但这些无非是他哑口无言后想要扳回一成的幼稚行为。
面前捧着书的女孩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书被她轻轻搁在桌上,而她的手指,好巧不巧正停留在某一页上,宁致韦下意识瞟了眼,神情却突然变得有些不自在,那页上是露骨的情色插画,大开的双腿,男人的性器,还有夸张的毛发……
他不是没有女人,可大抵那时屋子里只有他们,宁致韦竟然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视线慌忙移开,前一刻的紧张莫名又多了一丝,而宁染仿佛浑然未觉他的窘态,她只是挺稀奇地打量着,最后缓缓地道了句:“那你去告诉他啊……”
刷拉一下开门声将宁致韦从过往的回忆中抽离,来人是小半刻前替他出去换酒的侍应生,那人照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低声唤了句“宁先生”,跟着躬身将取来的酒递到宁致韦面前供他检查,在得到对方的示意后这才上前给他添好酒。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再正常不过,可进来的这位侍应生至始至终都没抬过头,和宁致韦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流。监控室里一直盯着屏幕的于朗不自觉地向前倾身,一错不错盯着画面中的俩人,直到半晌过后,于朗嘴角不禁闪过一丝冷笑,动作够快的啊,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