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不干她的事,她只是觉着,这是个回乡的好时机。可她和美绣试着往陇乡捎过信,寄出去好些天,一个字的回信都没有。
美绣看着稳重了些,虽不高兴也没大呼小叫,只趁春儿收拾时,走过来和她牢骚两句,末了才道:“范姑娘是明日的生辰,只怕要在路上过了。我绣了方帕子,上边是她最喜欢的红梅,方才送过去了,虽我手艺差些,她倒也喜欢。”
两姐妹和范姑娘不过面子情,这礼本来可送也可以不送,只是六姑娘那边把这事嚷嚷开了,大家再不送就过不去了。
莒绣不想送针线出去,免留祸端,便拿了一两银子托冬儿去外边买了四盒糕点,等会东西一回来就送过去。
莒绣忙着拿碎布条子做东西,美绣无聊,随口问道:“姐姐是哪日的生辰?”
莒绣头也不抬答道:“已经过了。”
美绣只当过去许久,便道:“姐姐明年早些告诉我,我给姐姐预备个大礼。”
莒绣笑道:“多谢,心领了。”
美绣又说初筛名单之事,不解道:“昨儿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事呀?这也太奇怪了,怎么六姑娘不在里边,那家十二姑娘倒有了?六姑娘和那位……”
外边虽没动静,莒绣也谨慎地压低了声道:“马家来了四个,只怕打的就是这主意。有两家交情在,总不能这么多个都筛不出一个好的。”
至于六姑娘,只怕是要留给寿王府了。没过明路,大概是要等五姑娘的事落定才行,倘若五姑娘入的是后宫,那六姑娘这一去,就会阻了她的前程。正经为儿女着想的,怎么会想着送个小姑娘去伴个老君,只怕这是那位娘娘的意思。
美绣曾羡慕这些小姐出身公侯世家,莒绣却一点也不神往。锦衣玉食又如何?到最后也不过是待价而沽,让家人给卖了。
东大街上,韦鸿停心不在焉听着掌柜报账,突生不耐道:“达练,你留下对账,我去对面走走。”
对面是王爷的店铺,达练点头道:“主子,现银已经预备好了,只是这契怎么写,还等您示下。”
这事尚未决断,韦鸿停皱眉,摆手道:“先空在那,那边打过招呼,不要紧的。先办前头那事,算了算了,这里你别管,快马加鞭去陇乡跑一趟。”
达练忙道:“少爷,那事洞明已经去了。”
韦鸿停回神,捏着眉心道:“是我忘了。”
达练悄悄摆手,示意掌柜的避着些,自己上前两步,道:“少爷,我听里边说,今日午后,老太太领着众人回了老宅暂住。您看……这里要做些安排吗?”
韦鸿停一口郁气堵在喉间,咬牙捏紧了拳头。
达练暗叹一声,再上前些,小声道:“老太太回去了,那边少不得要过来走动走动。谁知道她又要胡乱掰扯些什么,要不要……”
达练做了个手刀。
韦鸿停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向窗户,语气不明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能奈她何?你先弄好这里,再盘算下京中还有多少要紧事,都早些处理了。”
“是。”
这一打岔,达练发现主子还是坚定不移去了对门。
到了这临近宵禁时分,铺子自然是早就关了的。
韦鸿停仍是敲开了门,里边听他这声“是我”,立刻卸了栓,将人请进去。
达练匆匆扫过账簿,对完了数,签了字,也跟了过去。
少爷和严掌柜说了下一趟的帮运细节,端起茶饮了一口,脚不动,眼却连连瞟向旁边货柜。
达练忙道:“严掌柜,这边可是新到的那些货?我们府里有喜事,要添置几件,若是不耽误,看看如何?”
严掌柜年纪大,却耳聪目明,乐呵呵道:“正有好的呢。”
他抬手,取了上边几匣最好的,一一打开摆在柜上。
韦鸿停仍旧不动声色,达练便凑上去,照着主子的眼神,也不上手摸,点到一样就让包起来。如此连挑了五六样,他才转头对主子道:“先就这些吧。说不得后边还有好的到,少爷,您说是吧?”
韦鸿停眨眼,好似浑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严掌柜也摸着胡须道:“正是,那批货,有我那小孙子编的图样,样式活泼些,图个新鲜。还有些外边进来的珠和宝,是做镶嵌的好料,等你主子帮着运回来,我们赶工做了,你再来挑。”
达练忙着付账道谢。
韦鸿停突然插话道:“若是画了图样,照原样打出来要多久?”
严掌柜笑道:“脆音阁后边留了小工坊,犬子在那蹲着。韦爷若是用得上,只管叫人送了图样去,让他赶着做。若是金银器,便是细工,也要不了两日就能给您送去。玉器雕件,有现成料子的话,那也好说。”
韦鸿停是知道严掌柜儿子手艺的,王妃的首饰,便全由他亲手打造。
他点头道:“可别误了令郎手头上的要紧事。”
严掌柜摇头,答道:“韦爷放心,主子那的活,一年只忙两期。”
达练付过账,严掌柜没让徒弟上手,亲自将首饰仔仔细细擦过,用锦盒装了,就要递给他。
达练后退一步,韦鸿停伸手接了。
严掌柜送到门口,追着说了一句:“韦爷若是肯出让些图样,还请先照顾照顾老朽。”
韦鸿停转头,刻板答道:“再说吧。”
严掌柜也不强求,笑着送客。
若是平常,达练敢稍稍提议如何将礼送过去,可这两日主子烦躁异常,纵是达练眼观六路也没摸得着路数,不敢随意发问。
回了东院,人都坐下了,那匣子始终在主子手里,不动也不放下。
达练本能地问一句:“少爷,天色晚了,要梳洗了吗?”
韦鸿停盯着案上烛台,突然问道:“这会子,都睡了吧?”
“嗯,马上就二更了。府里只留了些许几人,其余都随着老太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