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笑着打断她:“本也没我们什么事,要是让我们去,只怕要闹出笑话,这不正好?”

冬儿愁眉苦脸点头,退了出去。

莒绣怕美绣被刺激,又有什么想法,赶紧去了外间。

凑巧美绣也没进屋,正在外间摆弄着什么,一见了她,抬头道:“姐姐,你快过来看。”

莒绣走过去,挨着她坐了,这才看清楚桌上的物件:几件新衣,一双新鞋。

莒绣一见那绣鞋,便知是自己尺寸寻常姑娘家,没有她这样大的脚。

果然美绣点一点那匣子盖,大声道:“二奶奶可真疼你,又给你送衣裳来了。”

莒绣视线从东西上移开,看向她。

美绣不喜不怒道:“我看过了,都是给你的。”

她见莒绣面露忧色,又道:“你放心,我衣裳都还在,够穿的,我不闹。”

莒绣见她懂事了些,微笑道:“那好。我先带回我屋里了。”

她站起身,又弯腰覆到她耳侧,低声道:“我同他说了那事,我们再等等看。你放心,他说画像不是问题,这事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美绣勉强挤出个笑,答道:“那就好,劳烦姐姐了。”

20

突然空出来半日,莒绣揣上所有铜钱,由冬儿陪着,去了灶房。

交了六十个钱,她要到了食材,有冬儿打下手,很快做出来几屉绿豆糕。

她拣了品相好的,凑出几盘,盛在食盒里,由冬儿一处一处送。

甭管老太太和夫人们爱不爱,礼数上,她要给二奶奶送回礼,就不得不先往她们那送。

除开这些,她又留了一碟子给管事妈妈,权当感谢,剩下的,全拎回房里。等冬儿回来了,再让她去邀方姑娘过来坐坐。

要是直接送过去,别的姑娘难免有想法,可要是一屋一屋每个都送,十屉也不够分的。而礼尚往来将方姑娘请到房里坐坐,再拿自个的点心招待她尝一尝,这就没处好挑刺了。毕竟各房管各房的事,人情交际可没有律例。

方书音还是头回来她这,兴奋地到处看了看。斗大的地,没一会就看完了。

她转身朝莒绣点头道:“比我想的要好些,这也是奇了。不是我看轻你呀,实在是老太太那性子,油锅里捞钱,风打身前吹过都要凭空薅两把的人,接了你俩来,只怕是有什么想法的。要知道,我统共来这府里住了三回,都是先交银子才开的院子门。我爹说他这姑妈是个枕着银钱才睡得香的人。”

莒绣赞同道:“这事我也没琢磨明白,按说我们跟这府里,搭不上边,平白无故接了来,我心里也难安。”

方书音一直把她当自己人,那事又托赖她,因此便说了实在话:“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些。你姑奶奶死的那会,凑巧我也在,只不是长住,是我娘带着我来贺老太太五十寿辰。那会子年纪太小,别的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回了家,我娘和我爹拌了几句嘴。我娘说这也太不像样子了,自此不许我爹带我来这边。到后来王爷回京,当街拦了大老爷车马,好好收拾了一顿,并放话‘见一回打一回’。我爹同我娘说府里风气好了许多,这才重新走动。王爷从不打无辜之人,依我看,必是大老爷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把你姑奶奶牵扯了进来,这才丢了性命。”

在莒绣心里,姑奶奶是救过母亲一回,又替她争取了识字读书机会的大恩人,因此,她对姑奶奶的死因,做不到无动于衷。

莒绣暗自记下这些,点头道:“多谢姐姐告知。”

方书音心生怜悯,劝慰道:“你不要想着仅凭孤勇去报这个仇,保全了自己更要紧。至于他们家,腹心内烂,如今不止败絮其中,连外头,也只破瓦碎砾,迟早要塌。”

莒绣一直纳罕,方姑娘看着不像对这里的人和事留恋的模样,又深知侯府底细,并不打算借这股吹不上劲的东风,为何还要来这常住呢?

方姑娘和方大人都是读书多、晓事深的人,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莒绣忍下疑惑,接收了她好意,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姐,你先坐下,我想起来一宗事,想同你说一说。”

方书音最爱听奇闻异事,忙大步一迈,跨坐在绣墩上。

莒绣撇开脸,只当没看见她这豪迈,悄悄说了密道的事,又问她:“姐姐可知道这院子里原住过谁?还有隔壁那院子……我听人说那边闹鬼呢。”

方书音倏地站起,险些带翻了绣墩,好在莒绣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

方书音回神,一把拉住她的手,急问:“那密道在哪?你带我去看看。”

方姑娘一直没把她当外人,因此莒绣没有犹豫便起身,照冬儿那样,推开了衣柜,露出那密门。

她推柜子之际,方姑娘已将屏风举起,轻轻松松搬到了帘子那,将门给挡了。

莒绣来不及问她为何力气这样大,方姑娘已两步并作一步,飞快蹿到她旁边,并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莒绣点头。

方书音贴着门听了会,手拉着两边门把,轻轻推开一条二指宽的缝。她透过它,朝左朝右各细看了几息,再悄悄将门缝推得再大些,让自己挤了过去,回头朝莒绣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跟过来。

莒绣焦急,担忧她安危,懊悔不该贸然告诉她。

如今她帮不上忙,只能双手合十,盼着这院子里不是真的有人“闹鬼”。

好在方书音很快去而复返,将门原样关好,拴上了,这才开口道:“你们住的这鹿鸣院,原是几兄弟住着。韦鸿景说亲在即,便把老二老三老四迁了出去,住到了隔壁院子。后来因娶的是郡主,这就不够体面了,便重新修缮他们如今住的那处。后头如何安置的我也不知,只知道这两处院子,除他们兄弟几个住过外,再无旁人。”

她转头盯着门,又上下左右细看了,再道:“这门料子比别处新得多,想来修完不过三五年,不是祖辈留下来的。”

那就是兄弟几个中有人搞的事。

莒绣庆幸这府里如今还算有些章程,男女住处,甬道分割。若不然,她们的名声就要被这密门给毁了。

方书音单手一推,柜子复位。她转头,对上莒绣惊讶的眼神,虚笑道:“我学过两年,有点儿功夫在身。”

莒绣点头道:“你放心,我不同别人说。”

方书音嘿嘿笑,道:“我还能不信你!你住这,是谁安排过来的?我听说原是让你们去我隔壁那院子挤一挤的。”

莒绣把来那日的情形都和她说了。

方书音掐着手指,皱眉道:“既然是尚梅韵安排你们住过来的,那多半没有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