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捂嘴偷乐,梦榆一面帮着她拆要分发给孩子们的东西,一面唉声叹气道:“天道不公,明明是一样的师傅,偏偏这两个臭小子都比我厉害些!”
莒绣哄道:“姑姑必是学别的去了,你比他多几样本事,也是一样的厉害。”
梦榆嘿嘿自乐,好一会才贼兮兮道:“你说的没错,我还真有几样比他们厉害许多的本事。往后我教给你,也算有了传人!”
她是这样调皮的姑姑!
莒绣心想:这些本事,只怕不是什么正经的路子。不过她转念一想,姑姑是好人,了不得是做些捉弄人的事,又不伤天害理,我学了,哄哄她开心也不要紧。
她便点头痛快道:“好啊。”
梦榆果然很高兴。
山泡子也乐得很,寻常她玩泥扒灰,一堆人跟在后边拦。如今,这里的娃儿有一沟的泥,任她们痛快玩。她不仅能玩泥巴,还有许多伴,便丢下她们两个,混到孩子堆里去了。
梦榆酸溜溜地想:怎么到哪,都比我带着快活呀!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就把话说了出来。
莒绣忙道:“就是觉着新鲜吧,姑姑带她用心,不必这样去想。”
梦榆心大,点头之际又想到别处上,指指贴着门,畏畏缩缩站在那看娃的愁苦妇人道:“方才我听那边的人说,这娘子是个怂的。她男人整日吃喝嫖赌,又打人,她还替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家里穷了,不催男人上进,只把孩子送来这,自己到别人家做那灶下的活,挣口吃喝。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换了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再将人轰出门去,管他饿死冻死。”
莒绣叹道:“王爷王妃怜恤,伸了援助之手。可有些人家,从不把女孩当回事。嫁出去了,任打任骂,不替她做主。她不会功夫,又没得退路,便只有忍了。这个时辰,说不得是赶着上工前这点空隙来看看孩子。她不算个厉害人,但至少是个好母亲。”
梦榆惯来大大咧咧,听她这一说,便点头道:“你年纪虽小,却这样懂事,厉害呀!”
莒绣浅笑不语,若能选,谁愿意这样时时看人脸色,揣测心意。她从前,何尝不想愤而抗争,可她知道那样做的结果。一个人,没有倚仗,就得学会妥协、忍让。
好在,如今她有了他,一个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他。
山泡子那体力,比大人还强,在这一直玩到天擦黑,才依依不舍家去。
午饭前,她和其他孩子一样,都在用瓢舀了水,冲洗过一遍,再和她们一块吃着普通的饭食,也一样吃得香。
有些孩子熬不住,吃过饭就困了,她还兴致勃勃地要玩别的。
学堂里有许多木制的玩具,她和这儿仅有的那个男娃娃一块玩那些大件。
梦榆和莒绣坐在一旁看着她玩,幽幽道:“你瞧瞧,这不是精怪是什么?这娃儿,一岁以后就再没睡过中觉,总有使不完的劲。”
莒绣见她这副像被击败了的样子,再想起世子说“我吊死自己”,忍不住又乐了。
梦榆也跟着笑,又骄傲道:“你家那位,幼时也是这样的,永远坐不住。他把他师傅教的学完了,就去别的师傅那跟着蹭。只要是功夫,什么都学。我家山泡子,将来呀,必定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将来能找个老老实实的好夫婿!”
莒绣见她浑不在意提婚嫁,便试探着问起:“姑姑,你怎么不……”
梦榆笑道:“遇上了,也错过了。”
她见莒绣欲言又止,便道:“我没你们运气好,我中意的人,他在意的还有甲乙丙丁。他娘,他妹妹,他表妹,只怕他邻家的狗,都要排在我前边。他总说‘你就不能……’,只因我强一些,就什么都是错,什么都要让。那样的人,我要他做什么,他那副鬼样子,又不经打。”
莒绣试想了一下,那日子过起来,确实窝心。
她面露伤感。梦榆却笑道:“你可千万别劝我!我如今多自在呀,有银子,有宅子,想怎样便怎样。又不必服侍谁,不必生育,照样有孩子陪我玩。她呀,不是你家王妃赖给我的,是我自己揽来的。那贱人说我将来孤老终生,会有多惨,有多苦。啊呸,我潇洒自在的时候,她还在跪地给恶毒老妇洗臭脚呢!”
莒绣见她说得这样解气,可见是真的没有心结,便道:“正是如此,嫁得不好,不如不嫁。”
梦榆又夸她一次:“你这孩子,想得真通透。”
回去路上,梦榆见山泡子仍缠着她要耍叠帕子的游戏,便道:“你这手,也是真巧,小娃儿都喜欢这些玩意。”
莒绣顺着这话问道:“姑姑,你说,做些这样的,拿去卖,会有人买吗?”
外边韦鸿停抢答了:“必定大卖,先前那些也是,都好玩、有趣。”
梦榆也道:“正是呢,大人都觉着有意思。”
韦鸿停在外边笑了一声。
莒绣也觉好笑。
他打发人回韦府西苑将他要紧的东西收拾了来,那旧藤箱也在里边。他还郑重地将它擦了擦,好生收在架子上,又道:“这可是媒人!”
“媒人”里边,就珍藏着那些小玩意。他给山泡子捎带的时候,全是仿着照做一份,将她做的那些,都好好地收了起来。
莒绣又问:“我见那些孩子的母亲,多半没有找到好差事。倘若我请了她们做工,让她们来做这些,可使得?”
她想了想,又道:“我不懂做买卖的事,就是想着,倘若她们能有个稳定些的差使,能攒下些钱,说不得往后就能慢慢立起来。”
梦榆拊掌道:“你跟他成亲不过两三日,就学到精髓了!”
韦鸿停在外边应道:“娘子这想法妙极。铺子有,一会回去了,咱们挑处地儿做工坊,再散出去消息,让那些家境清苦些的人家,有愿意来做的,都能来。”
庆山侧堂因与王府有牵扯,不好大肆宣讲,都是随缘遇上了可怜人,便介绍了来。以他们的财力,那日子艰难的妇孺再多些,也帮扶得起。
莒绣起身上前,掀起帘子,对着扭头来看的他一笑,甜甜地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他趁势抬手在她脸上蹭了蹭,今儿有姑姑那个碍事的,他少了多少与她亲近的机会,能补一点算一点。
山泡子从两人中间钻出个脑袋,左看右看,张圆了大眼,问:“姐姐要生娃娃了吗?”
爹爹每回这样,都会叫人抱走她,说是要生娃娃了。
梦榆哈哈大笑,莒绣羞得赶紧抱着她缩回去坐好。
她面红耳赤,他却在外面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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