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绣回房后,先和冬儿说了不用搬这个好消息,冬儿欢欢喜喜去领饭。

莒绣往外瞧了两眼,阖上门,抓紧机会去拿回字条。谁知她刚拉开了密门,迎面就撞见拿着字条的他。

“你……”莒绣又欢喜又焦急,此刻天还未尽黑,要是被人瞧见了怎么办,何况正房还有一个方姑娘呢。

她抬手挡了嘴,又想提醒他也不要说话。

他一直没开口,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莒绣松开手,无声道:“没事了,我不用搬走。”

他上前一步,将她揽住,轻声道:“委屈你了。”

莒绣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在他很快又放开了她。

莒绣红着脸去看他,又道:“方姑娘会听见。”

她不敢发声,他却敢,只是声压得很低,轻松道:“她不过学了些皮毛,做不到的。”

莒绣松了口气,只是仍旧担忧这样会暴露了他,急道:“我好好的,你快回去吧。这会子,到处都有人,被人瞧见,或是听见动静,就不好了。你白日不要过来这边,夜里……夜里也尽量不要来。小心为上!”

他笑笑,带着怜惜道:“难为你了,你放心,往后我不管那些事,我们自自在在的,再不用担惊受怕。那个事……快了,当初说好了,我只管那么多,如今快收尾了。”

莒绣欢喜道:“太好了。我这儿,一切都好。对了,那边……那鬼……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他摇头,道:“不过剪几个图样,演了一点皮影戏。她心亏,自然就害怕了。你不必理会,她风光不了多久。莒绣,衣衫我拿到了,好姑娘,我不赶着穿,你不要太劳累,有了空,多歇一歇才是。”

莒绣点头,想了想,抓紧把近来听到见到的要点告诉他:“四奶奶和佟姑娘的穿戴都不是凡品,比上次王府赏赐的还要好。不是……我不是在意那些,我是说,佟家能不能这样……挣到钱?”

至于方姑娘,他是信得过,那就不必提起。

他笑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莒绣,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会误解。佟家确实在做些不该做的事,你猜的没错。”

莒绣心安,接着道:“五姑娘划伤了瑚姑娘,说是因她两人生得相似而起。再者,她们好似在说,五姑娘是野……野种,是另一家的人。董家两位姑娘,都是庶女,并非三姑太太所生。”

三姑太太没生养过,这点他是知道的。只是五姑娘是野种这事,因他从没在她们身上多留意,自然也不会想得这么离奇。

韦鸿停皱眉想了一瞬,随即了然道:“我知道了,等我查过了,都告诉你。”

莒绣连忙摇头,道:“我不是好奇,只是想着,这些会不会对你有用。再有,这两日炎热,但荣逸堂要比别处凉上许多。”

“这还不到用冰的时候。”韦鸿停下意识道。

莒绣惦记着冬儿快要回来了,又急急地道:“老太太这两日很高兴,那日出门做客,回来后,范姑娘也十分高兴,只是六姑娘性子越发沉静。”

她见他点头,焦急道:“冬儿领饭要回了,你不要贸然出现,再有什么异常之处,我留个条在这。再是二奶奶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事,不是我说的,她有没有……为难你?”

韦鸿停摇头,抬手挡了她要推合的门,含情脉脉道:“莒绣,我很想你。你放心,我这都布置好了,很快就能办完,所以……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他说得像是已经分开了千万年,莒绣听得感动不已,她心里也有诸多不舍,可是眼下还诉不得这些。她已经能听到远处脚步声靠近,便匆匆点头,推上门,再挪回柜子。因为冬儿也是知道密门的,她不敢在这停留,走到小案那,展开书本,坐下翻读。

冬儿推门进屋,嘴里喊着:“姑娘,姑娘。”

已经平静下来的莒绣应了一声,放下书,走了出去。

如今西厢只留她一个,晚饭过后,莒绣便问过冬儿:“你是要留下,还是家去?”

冬儿反问:“姑娘,夜里你怕不怕?”

莒绣摇头,道:“不过是个没影的玩意,它掐不得我,打不到我,我怕它做什么?何况,那事本是无稽之谈,佟姑娘不过是初来这,水土不服罢了。”

冬儿便点头道:“那我还是回去歇着吧。我娘管着各处钥匙,我回去听她说些闲事解解闷。”

这是为她多打听到处的动静呢。

莒绣笑道:“多谢你费心。”

冬儿也笑,笑过认真道:“我犯了错,姑娘还肯真心相待,该我谢谢姑娘才是。”

横竖眼下还早,莒绣便示意她坐下,悄声问:“你兄长那……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怎样了?”

冬儿面上犯难,但张嘴就答:“他早年间还是个好的,有几分才气,也算上进。本该像范少爷那样考取功名,一家子欢喜庆贺的。只是……不知从哪时起,他野了心思,满嘴谎话,被人挑唆着在外……在外养了个花娘,还学人进了赌场。不仅欠下外债,还……闯了大祸,打伤了人,要吃官司。二奶奶替他平了这事,但她手里留有把柄,我爹娘都成了她的人。姑娘搬进来后不久,奶奶就叫我过去说了些话,就是第一回给姑娘送东西时。姑娘,我没有要害你的心思,那时候……我想着大少爷真的是个好人,郡主也不是个吃醋的毒妇。姑娘这样的家世,你家老太太又在信里写明了,要你们姐妹俩来服侍老爷少爷们。我想着,既如此,二奶奶安排了最好的一个,这不是姑娘最好的选择吗?我这才……背着你,应下了这事。后来,后来我知道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才想着暗地提醒姑娘另谋出路。”

莒绣听到那句“写明了来服侍老爷少爷们”,不由得潸然泪下。

冬儿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你生得好,心善又能干,必有后福的。”

莒绣擦净了泪,苦笑道:“多谢。”

冬儿惴惴不安地陪着她,莒绣心头一暖,释怀了许多,浅笑点头,柔声道:“不必担心,我只是一时伤怀,已经好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冬儿她娘要比她们早起许多,想来歇得也要早,再耽误下去,就不好了。

冬儿见她神色松动,点头起身,两人一齐走到门口。冬儿走了出去,莒绣本要拴门,见对面东厢还亮着灯,一个念头陡生,又唤住冬儿:“等等,你等等再走。”

她看冬儿往回走了,便快步回屋,将从陇乡带来这的几件首饰,还有老太太给的那对耳坠,全拣出来,放在旧帕子上。她将它们随手包起,走出来交给冬儿,干脆利落道:“我嫌这些东西脏,不想再用了。你去对门问问云姑娘,照实说,看她嫌不嫌这是老人给的旧东西。”

冬儿懂她的意思,点头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了。”

莒绣没有立刻回屋,倚着门看冬儿去敲了东厢的门,听到她说了那番话,听到云堇书欢喜道谢,看着冬儿出来,朝这面点头再出了院子。

她将门阖上,拴好,却没走,靠着门,缓缓滑落,蹲在地上,环抱了自己。

二奶奶那天和四奶奶打的机锋不是随口说的,五月里花宴是真不少,只是多数轮不到莒绣这样的身份去赴宴。

十一日请安,十二日又不用。

十三这一日,莒绣和云堇书才到院门口,被阎婆子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