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帮我,解释】
可是阿念不?会明白,这场孽缘般的?因果横跨前世?今生,早已不?是一句解释就能抹去的?,那个几乎是陪着他长大的?漂亮哥哥,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过问他的?功课,然后笑?吟吟和他说话。
一股无言的?慌乱蔓延全身,仿佛这辈子都再也无法挽回,阿念干脆掉头就往楚陵离去的?方向追去,却被哥哥一把扯了回去,力道大得两个人都重重跌在了地上。
云复寰用力抱紧挣扎不?休的?弟弟,愤怒低吼道:“阿念!你回不?去了懂吗?!从你擅自刺杀突厥使臣的?时候就已经回不?去了,不?止是你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
他从未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候,如同变了一个人,阿念怔愣瞪大眼睛望着哥哥,泪水淌过伤痕未愈的?脸颊,却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像稚子般无措迷茫。
云复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指尖控制不?住悄然攥紧,将弟弟用力抱入怀中,力道大得险些勒碎他全身的?骨头,低声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说给阿念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机会……”
“等太子殿下登基,这天下便是他的?,只要他还肯重用我,我就还是能一步一步爬上去,爬到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上……”
“阿念,不?要慌,我们还没输,还没输……”
第142章 请你给我一个梦 由他一肩担起
楚陵回府之时, 已是天色渐暗,凉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身上落满了白雪,一枝老梅从黛瓦白墙中旁逸斜出, 嶙峋的?枝干风骨毕现,似一柄锐利的?剑要划破长夜。
他站在府门外看?了半晌,这才迈步入内。
依照西陵律例, 册封皇太子后不日便要迁居东宫,故而王府上下都忙得团团乱转,光是清点帝君早年间赏赐的?那些宝物?就花了半个多?月。
只是累归累,那些仆役心里却?都高兴得紧,毕竟对他们来说,这辈子最大的?念想莫过于找一个仁善又前途光明的?主子了,普天之下除了皇帝, 还有比太子更?尊贵的?身份吗?
楚陵刚刚穿过垂花拱门,就见院子空地前摆满了十?几个樟木箱子, 管家正?在挨个登记造册,偶尔瞧见笨手笨脚的?婢仆就急得跳脚训斥, 往脑袋上狠狠敲一个爆栗:
“蠢货,轻着点,那可是陛下亲赐的?玉如意, 磕坏了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这株红珊瑚可是佛家至宝, 记得把边角包好!”
“王安之的?《折梅帖》和?董齐欢的?《荆溪手谈》是殿下时常要赏玩的?,记得放在一起!”
隆冬时节,管家硬是急得冒了一身热汗,直到发?现楚陵站在远处观看?,这才换了副喜笑颜开的?表情上前道:“殿下,这大冷天的?您怎么站在院子里, 库房的?东西老奴已经清点了个七七八八,约摸过两日就可以准备迁宫了。”
这位管家从楚陵封王分府时就一直跟着,除了嘴巴碎叨一些,脾气?暴躁一些,倒也还算忠心,楚陵不由?得笑了笑:“你?们瞧着倒比孤还高兴些。”
管家与有荣焉地挺直脊背道:“那是自然,老奴也算看?着殿下长大的?,如今您得蒙圣眷入主东宫,咱们做奴才的?脸上也有光彩不是,就连金先生他们也都高兴坏了。”
楚陵闻言垂眸,低沉的?声音混在风里,有些听不大清:“是吗?”
他其实仍未想好该怎么处置那几名剩下的?幕僚,尽管他对那些人的?痛处和?弱点堪称了如指掌,只要稍动指尖就能使他们痛不欲生,但……
但是什么呢?
楚陵也说不太清。
他静默站在雪地里,袖袍被风吹得翻飞不止,整个人好似要融进?夜色,只觉得心里的?恨已经不如刚重生时那么沉甸甸了。
他如今是西陵的?储君,或许再过几年便是天下苍生的?主人,肩上担起的?是万里山河,是黎民社稷,这两样东西太沉也太重,把楚陵心底那些残存的?恨意挤得无处容身,尚未来得及抽枝萌芽,便已化?作旧年冬季早该消融的?残雪。
痛苦,忽而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站得太久,久到连萧犇都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主子,风雪大了,进?屋去吧。”
楚陵闻言这才回神,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此时帝君派去北方的?军队已经回程,就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闻人熹奉命前去接应,估摸着明日才能回来,屋里空荡荡的?,虽燃着红烛炭火,却?无端多?了几分清冷之感。
楚陵见状不免更?觉意兴阑珊,他靠在矮榻上独自出神,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发?现案几旁放着一本颇为?眼熟的?兵书,随手拿起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闻人熹做下的?批注,前面?还算认真,到后面?不知?为?什么画了个小王八,让人忍俊不禁。
“殿下,您笑什么?”
闻人熹不在的?时候,萧犇大部分时间都是贴身伺候的?,毕竟楚陵刚封储君不久,正?值多?事之秋,需防着有心之人派来的?刺客。
楚陵忍笑摇了摇头:“没什么,瞧见一些好玩的?东西罢了。”
他语罢合上书页,把兵书卷起来把玩,许是没人说话,难得和?萧犇这个闷呆子多?聊了两句:
“萧犇,假如……孤是说假如,你?曾经救过一些人,但他们后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背叛了你?,多?年后再见,你?会不会杀了他们?”
萧犇不明白楚陵为?什么会森*晚*整*理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认真思考片刻才道:“是很严重的?背叛吗?”
楚陵沉吟片刻:“他们并非主谋,因此倒也算不上严重,只是雪山崩塌之时,他们每人都曾经推过一把。”
萧犇出乎意料道:“或许不会杀吧。”
楚陵来了兴趣:“为?什么?”
萧犇:“雪山崩塌之时,便是大势所趋,每个人都被裹挟其中,纵然不想倾覆,也不得不跟随,既然殿下说他们不是主谋,背叛又算不得严重,留他们一条残命又如何?”
楚陵听不出情绪的问道:“若他们不是身不由?己呢?”
萧犇:“那就更不必杀了,他们今日负我,他日也会负了旁人,长此以往失道寡助,只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上天自会降下报应,又何须我亲自出手,还凭白脏了我的?剑。”
楚陵闻言,脑海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倘若闻人熹在这里,对方一定会拔剑把那些人杀个干干净净吧?说不定连地上的?蚂蚁都不会留下活口,毕竟那人是一柄锐利的?剑,直来直去,爱恨分明,从来没有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风吹晃了烛火,光线愈发?明灭不定起来。
楚陵一言不发?将那本兵书放在案几上,忽然说了一句萧犇听不懂的?话:“罢了……”
罢了……
他曾以为?自己众叛亲离,连最为?敬爱的?父亲也将他亲手舍弃,故而满心淬毒怨恨,如今重活一世,方知?父皇一番苦心,萧犇、萧淼、知?檀、岳撼山、管家,这些人前世也不曾将他舍弃,一直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