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仔细看了看楚陵指的那人,发?现有些眼熟,似乎叫什?么岳撼山,虽然对方?刚进西军没几个月,但?因为功夫了得,短短时日就闯出了一些名声,被破格提拔为千夫长。
闻人熹眼皮子一跳,显然也认出来了岳撼山,这不是?楚陵当初托他?安排进西军的那个关?系户吗?楚陵就算想抬举这人也犯不着挑今天吧,褚家军就暂且不提了,禁军中更是?高手如云,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进去岂不是?只有被活撕的份?
但?他?这个人一向冷心?冷肠,并不关?心?岳撼山的死活,故而并未出声。
定国公不清楚岳撼山的深浅,自然也就不会揽下这个麻烦事:“王爷过誉了,今日高手云集,这名小将又如何能与众人争雄,您若实在看好他?,等会儿赏他?几两金子也就罢了。”
楚陵还未说话,褚将军就阴阳怪气道:“君君臣臣,王爷既然开了金口,我等又岂能违背,他?既然说那名小将能够夺魁,不如上场一试,看看你们西军到底是?真金不怕火炼,还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定国公听了这番挑衅之言,眼底隐有怒色,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楚陵笑眯眯应道:“甚好,本王也正有此意?,定国公不如就把那名小将叫出来与褚家军比一比,看看谁更厉害?”
这场荒谬的比试就在楚陵的一句话中拍板定案了,定国公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只见一名传讯兵将岳撼山领到了校台前,面前这名英武的汉子早就不是?当初面黄肌瘦的模样,一举一动都带着锋锐之气,干脆利落下跪道:
“前锋营千夫长岳撼山,叩见闻人将军!”
他?是?西军麾下,只认自己?的主将便可,因此对旁边鼻子都要?气歪了的褚将军不闻不问?,至于不和?楚陵打招呼则是?为了避嫌,免得叫人发?现他?们认识。
定国公的脸色不喜不怒:“岳撼山,方?才凉王殿下夸赞你气势不俗,不知你可敢与禁军中的各位高手一较高下,比试比试武艺?”
岳撼山不见半点慌张,鹰一般的目光让人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回?大将军,末将愿请缨出战,定不挫我西军锐气!!”
此举正中褚将军下怀,只见他?哈哈大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对着阵列之中道:“难得这名小将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褚家军又岂甘人后,飞雄、剑扬,还不速速出阵!”
只听一道气势十足的“诺”,褚家军阵列中立刻有两名手持长枪的校尉策马而出,一看面容颇为熟悉,赫然是?褚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前者天生蛮力?,后者最擅马战,都不是?好相与之辈。
定国公脸色不佳:“褚将军这是?打算以多欺少??”
褚将军哼笑一声道:“凉王殿下把此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我若派杂兵出阵岂不是?瞧不起人,让这个姓岳的随便择一人对阵即可,如何?”
楚陵恍若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尖刺,笑吟吟道:“还是?舅舅言之有理,岳撼山,你就随便在飞雄、剑扬二位将军中选一个对阵吧,只是光有打斗没有彩头也是无趣,不如这样,谁若输了,他?代表的那一方?就退出比武,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定国公已经不想说话了,闹心?。
褚将军不觉得自己?两个自幼习武的儿子会输给一个小小的千夫长,巴不得借此机会把西军踢出去,好好挫一挫这个死对头的锐气,将雕着白虎的石栏拍出闷响:“一言为定,本将军赌了!”
岳撼山只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没有合适的马匹,也没有趁手的武器,楚陵主动将自己?的坐骑借出,闻人熹也把自己?用过的一把长杆眉尖刀借给了他?。
军中都是?一群看热闹的杀才,自动在校场中间让出一个足够大的圆圈,然后敲着自己?的胸甲助阵,伴随着沉闷的鼓声,岳撼山策马步入中心?,他?手中长刀一指,不偏不倚恰是?身形魁梧的褚飞雄:“请飞雄将军赐教!”
“不知死活的东西!”
褚飞雄怒喝一声,立刻骑马冲入阵中,用手里那杆长矛和岳撼山对打,誓要?将这人斩于马下。
“杀!杀!杀!”
两边助阵的动静越来越大,堪称震耳欲聋,唯有楚陵目光沉静,站在高台之上波澜不惊,风吹起他?霜色的衣袍,裹挟着阵战中间杀声震天,鼻翼间嗅到熟悉的血腥味,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率兵出征的时候。
他?知道,岳撼山会赢的。
这场比武不仅是?各个军方?派系之间的较量,更是?皇权与兵权的较量,父皇将自己?统帅的禁军也派过来,便是?想让他?们夺下这次攻打蛮族的军功,不至于让褚家与闻人家坐大。
楚陵唯有激怒褚将军,用这种方?式才能让岳撼山赢下头筹,否则凭对方?千夫长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场比武。
此战过后,定能扬名。
“你为什?么对那个千夫长另眼相看?”
闻人熹站在楚陵身后,冷不丁沉声发?问?,带着几许探究,几许疑惑,几许深思,以至于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吃醋了。
楚陵闻言偏头看向他?,墨色的眼睛澄澈得能照出人影,一脸无辜茫然:“方?才舅舅问?我三军之中谁能夺魁,我与世子一心?,自然帮着西军,就随手指了一名小将,哪知舅舅觉得脸上无光,不依不饶地非要?比试,我心?想那名小将纵然学不到世子十分之一的本事,有五分也足够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了,就主动应下了比试。”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马屁都拍出了花。
见闻人熹绷着脸不说话,楚陵又笑问?道:“你怎的将自己?兵器借给了他??”
闻人熹盯着场中缠斗的两抹身影,慢条斯理道:“他?若赢了,也不算辱没本世子的那把刀。”
楚陵饶有兴趣问?道:“若是?输了呢?”
闻人熹冷笑:“那本世子就杀了他?祭旗。”
楚陵:“……”他?就说嘛,对方?哪儿有这么好心?。
说话间,场中胜负已?分,岳撼山刀尖一挑,直接卸了褚飞雄的兵器,然后长棍横扫将人打落马下,霎时间西军一方?叫好声如潮,就连定国公也缓和?了脸色,露出一抹笑意?来,没想到楚陵的眼光当真如此之好,从数千人中挑出了一个高手来。
“褚将军,愿赌服输否?”
褚将军狠狠瞪了眼狼狈的褚飞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凉王殿下果真目光如炬,我麾下将士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只是?不知对上陛下亲自统率的禁军又如何?”
褚家军着玄甲,西军着银甲,唯有那一队禁军穿的是?明光铠,装备精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愧是?天子近卫。
刚才二人比斗之时,他?们也在一旁观战,听得褚烈发?话,一名留着短须,约摸三十岁许的大将军骑在马上缓步走出,他?没有褚飞雄那般蛮横的气势,看起来文质彬彬,更像一名儒将,手中兵器不过一杆白蜡长枪,却让人不敢小觑。
“这名小将果然少?年英才,只是?今日三军比武,无论官职高低,无论年长老幼,本将姓杨名望,乃禁军指挥使?,你可敢一战?”
高台上的楚陵轻抖袖袍,淡淡垂眸,似是?颔首应允,岳撼山将这一幕捕捉到眼底,当即对杨望抱拳道:“末将不过西军中区区一小兵,担不起这句少?年英才,今日比武是?其次,晚辈若能得杨指挥使?赐教一二才是?毕生的福气!”
他?话说得漂亮,又将姿态放在了晚辈的位置上,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杨望哈哈大笑,不禁起了几分爱才之心?:“好,那你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本将这杆家传长枪取人性命无数,至今还未逢敌手!”
从前听说书先生讲“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只知快极迅极,等真正目睹的时候才知有多么气势惊人,那杆白蜡枪十分柔韧,堪称变化无穷,在杨望手中仿佛有了魂似的,攻刺挑挥,令人防不胜防
然而他?出身武勋世家,不可避免沾了一点花哨之气,招式虽然精妙,却太过冗杂,相比之下岳撼山的招式则更为精简一些,他?没有强大的武学传承,没有读过几本兵书,但?数十年的戎马生涯给予了他?一身可怕的战场杀人技,招式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取人性命最有效的办法。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场上的比试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就连四?周高声助阵的士兵也逐渐嗓子嘶哑,接二连三安静了下来。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