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挺累的, 直接都说脏话了,周旭倒是挺喜欢方秉雪这洒脱模样的,自从这人卸下伪装后, 当着面就开?始抽烟喝酒, 很张狂。
两个成年男人在床上较劲这么久, 累坏了, 周旭昨天一宿没?睡,给方秉雪揉着揉着就打呵欠, 方秉雪早就睡熟了, 胳膊腿儿都搭在周旭身?上, 过了会儿, 周旭把人往自己怀里拢好?, 也睡了。
时?间飞快,正月过完,方秉雪的夹板拆了, 医生说让经?常活动活动, 就没?啥事了。
这段日?子都是周旭在帮他洗头穿衣, 几乎把饭都喂到嘴边,方秉雪被惯得不像样,还?真有些不习惯。
但他必须得习惯,该写的报告要写,该开?的会要开?,成果验收,资料移交, 档案归档,都是剩这个月里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还?有一个月,方秉雪就要离开?西北了。
他其实有些刻意回?*? 避, 无论是在局里还?是外?出办案,基本不会主动提这件事,就有次李文斌问了句,说小方这次立功什么时?候下来,有人扭过脸说,刚把医疗鉴定报告递上去,还?在材料申报呢,李文斌说这么慢啊,到时?候小方都回去了。
马睿听见了,拎着兜蜂蜜小蛋糕过来:“老师,你?要不还?是把我们带走吧。”
驻点的目的之?一,培养三?名带不走的技术骨干,如今已经?完成目标,方秉雪手里握着笔,低头笑了会,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月,西北春回大地,风还?硬着,却已裹了些暖意,冻了一冬的黄土逐渐松软,踩一脚,像踩在发酵的面团上,新翻的土地混着粪肥的味道,放羊的老汉披着袄蹲在河沿,眯着眼抽烟袋锅子,坡上散着羊群,像撒了一地会动的棉花。
方秉雪已经?在陆续收拾行李了,来的时?候没?拿多少东西,走的时?候才发现,一年时?间,也添了不少的物件。
被褥不拿了,留在周旭这里,衣服打包收拾过了,把后备箱塞得挺满,阖上盖子后,周旭还?跟他开?玩笑:“怎么办,说好?了要给你?带两只羊回去,没?地儿放了。”
“等之?后吧,”方秉雪靠在车上,“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这个月方秉雪忙,两人都没?好?好?亲热,只在晚上睡觉前抱着说会话,方秉雪说单位昨天拍照了,在前院的国旗下,马睿和小李站在他的左右,李文斌和老闫等人坐在前面,太阳光线大,大家表情都挺严肃的。
方秉雪还?说,这个学期刚开?始,阿亮给他发过信息,说自己读书很辛苦,但也快乐,还?问了旭哥的情况,说到这里,方秉雪就开?始笑:“他不问你?,反而跑过来问我。”
周旭用拇指刮了刮他的脸颊。
又过了会儿,方秉雪说,不仅是阿亮,老闫也在问,问接下来怎么安排,周旭呢。
其实,方秉雪始终没?有具体地去讨论。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周旭说过没?关系,交给他来做,但时?间太紧张了,他在这边全部的事业,人脉,还?有朋友圈子都得处理,不是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解决的事。
周旭看着他:“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方秉雪抬头,眼神?笃定,“带不走的技术骨干我留下了,但是你?们西北的男人,我就带走了。”
周旭挑起一边眉毛。
“怎么样,”方秉雪继续,“我牛皮都吹出去了,旭哥,你?不能让我没?面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离方秉雪出发,还?有七天。
周旭听完就笑了,轻轻捻着方秉雪的耳垂:“我知道……你?这次回去,带的行李多,我跟你?一块儿拿。”
方秉雪说:“好?。”
单位这边最后的收尾工作?,是做技术结对的成效评估报告,把全年的培训数据,以及前后对比案例进行汇总,方秉雪对这一年的工作?,整体还?是满意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数据库的建立,依然存在现实性的问题,没?能真正落实。
“没?事,”马睿乐呵呵地抱着份证书,“以后技术进步,肯定能在破案中应用的。”
方秉雪笑笑:“嗯。”
他没?提“以后一定回来”这样的话,晚上,大家聚在烧烤店,喝的是曾经?把方秉雪撂倒的红川特曲,串儿在铁架上滋滋冒油,热闹得不行,一顿饭下来都没?客套,没?人说什么常联系之?类的场面话,但心里清楚,他们这些当警察的,情谊就像西北的胡杨,看着枯槁,根系在岁月中盘根错节,深达数丈。
走的时?候,李文斌和局里的一些同事来送行,给他带了百合酥,敦煌李广杏干,一大袋的牛肉,还有用陶罐装的浆水酸奶,握手,拥抱,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拍了拍方秉雪的肩:“将来立大功,哥几个跨省也要去给你庆祝!”
方秉雪很慢地眨着眼,说了个好?。
宿舍打扫过了,钥匙还?了,方秉雪坐在驾驶室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家属院门口的国槐,铁皮喇叭还?在上面挂着,几只灰翅膀的鸟雀飞过来,立在枝头,胸脯的毛很蓬松,绒绒的。
从县城出去上国道,开?车需要一段时?间,方秉雪是早上出发的,天光蒙蒙亮着,还?没?出城呢,看见路边站着个男人,手里拎着个背包。
身?形高大,姿态嚣张,仿佛西北大地上冒出的一头野狼毕竟方秉雪都没?点头,他就毫不客气地拦了人家的车。
车辆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
“捎我一截,”周旭趴在窗户上,很痞地冲他笑,“给你?盒烟,怎么样?”
方秉雪眯着眼,不放心似的打量他:“可惜了,我不会抽烟。”
周旭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不会就学。”
说完,他就坐进副驾驶,捏着方秉雪的下巴吻过去:“我教你?,能抵路费吗?”
车后座和后备箱塞了不少东西,果脯的甜味萦绕在车厢里,他们吻得很轻,很慢,仿若怦然心动后的第一次接吻。
明明只是两千来米的海拔,当初方秉雪觉得不至于?,怎么可能会高反,事实如此,来西北的头天晚上,除了保湿霜往外?井喷外?,方秉雪本人并没?有太大反应。
他的高反,似乎在一年后的相同时?刻,才姗姗来迟。
头晕,缺氧,被吻到气喘吁吁,方秉雪把周旭的衣襟抓皱了,眼神?有些失焦,恍惚中感觉周旭放开?了他,重新打开?车门。
“我来开?,你?先歇一会。”
方秉雪没?逞强,换了位置后,他靠在副驾驶的车门上,等待着心跳的逐渐平稳,一直到出了县城,才回过神?来,扭脸看周旭。
周旭转动方向盘:“嗯?”
“旭哥,”方秉雪说,“我还?有点懵。”
前两天周旭就说了,要开?车送方秉雪回家,他这边的事没?处理完,没?法儿现在就跟着过去,换城市一起生活,但是舍不得,想要多待一会儿,就打算把方秉雪送到家后,自己再?坐火车回来。
“最多两个月,”周旭看着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