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里,方秉雪都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模样,可到了?凌晨这会儿,还是觉得难受了?,痛了?,心脏那有透明的水母在?蛰,看?不见摸不着的。
给方秉雪气笑了?。
他把烟头碾灭,反而来劲儿了?:“有意思。”
天大地?大,方秉雪不信自己会束手无策。
那就看?看?呗,看?他是不是真的离不开周旭,是否全身心都在?嘶吼我喜欢这个?男人,他就是我的!如果?是的话?,那周旭这辈子也完了?,方秉雪不会放手的。
星光黯淡,广袤的大地?沉沉地?呼吸,是远道而来的风,在?催促外乡人早些歇息。
那就回?去重新洗漱,好生安眠,干净漂亮地?等待明天。
第二天,刑警队倒是还挺闲,方秉雪带着马睿他们上课,之前说了?嘛,这次驻点出差的目标之一,就是培养三名“带不走”的技术骨干。
“……还是带走吧,”方秉雪喝了?口水,“你们到时候买张票,跟我一块走拉倒。”
蜂蜜小蛋糕不管用了?,方老师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格外凶残,马睿生无可恋地?抱着头:“我不走,还是把我留下吧,西北需要我。”
喝完水,方秉雪嗓子舒服多了?,笑意浅淡:“说说看?,西北怎么需要你了??”
“西北的风沙需要我们,”小李跟着抱头,都胡言乱语开始诗朗诵了?,“还是别?带走吧,我们西北的儿女,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魂!”
那杯水有点凉了?,方秉雪顿了?下,又端起来喝了?口:“嗯,你们这的人,重情义。”
马睿骄傲抬头:“那可不,我爸之前都说了?,要是我殉职在?外面,他说啥也要把我骨灰弄回?来,撒在?戈壁滩。”
“呸,说啥不吉利的呢,”小李拍他的肩,“咱都长?命百岁!”
俩年轻刑警嘻嘻哈哈的,没有太忌讳,快乐又无畏,他们生于大漠孤烟,骨头缝里都似乎流淌过祁连山的雪水,豪爽,大气,性情如同烈酒一般醇厚,举手投足间?,全浸染了刻入血脉的故土情结。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的水。
山迢路远。
如今,方秉雪来到西北,已过去足足六个月了。
整个?夏天,他真的做到了?不和周旭见面,哪怕记得对方跟自己提过,说八月有个?技能大赛,对于汽车维修行业的规范很有意义,周旭跟附近县市的几家店都要参加。
但方秉雪还是憋住了,没问。
甚至都没有发过一条短信。
只在?偶尔晚上出门,开车从附近经过,远远地?看?一眼那栋小楼,真的太远了?,栀子花的味儿都闻不到。
他没有见到周旭,也没有去买一辆二手摩托。
而周旭的水果?依然在?送,新鲜干净,洗好了?放进他的车里。
这人大概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居然一次都没有让方秉雪撞见,搞得小方警官极为挫败,私下里嘟嘟囔囔,骂了?周旭好几次。
骂完,认认真真地?把水果?吃了?,吃不完的煮个?梨水什么的,送给晒得黝黑的环卫工人。
日子过得飞快,九月中旬了?,方秉雪才?在?回?局里的时候,轻飘飘地?跟老闫提了?嘴,问周旭最近忙什么呢?
“不知?道啊,”老闫在?车座后面玩手机,就那个?贪吃蛇,聚精会神地?操作按键,“听说去省会了?,店里没见他人。”
方秉雪“哦”了?一声,又问:“对了?,您跟周旭,怎么认识的?”
随着“game over”的音乐声,老闫一拍大腿:“嗐,这倒霉孩子……你说什么?”
“我说,”方秉雪抠着警车副驾的座椅,“您怎么认识周旭的?”
他们这趟任务完成了?,没啥事,老闫又开了?一局游戏:“哦,就他之前犯了?点事,闹得挺大,正?好我负责处理的。”
车里安静了?。
片刻后,方秉雪唰地?一下扭过头,兴奋得两眼放光:“他犯什么事了?,怎么落网的!”
声音大得吓了?老闫一跳:“哎呦,你激动什么?”
方秉雪坐直了?:“没有,我这是关心群众!”
“很好,”老闫也抬高音量,“很有精神!”
方秉雪震声:“应该的!”
“他有个?弟弟,你可能不知?道,”老闫把手机放回?去了?,“挺好的孩子……其?实他们两兄弟都挺优秀的。”
这个?方秉雪还真知?道,周旭提过,说自己父母不在?了?,有个?弟弟因为意外,也没了?。
“他父母走的早,不提了?,周旭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供自个?儿弟弟上学,这个?哥当的,真的没话?说,很不容易。”
“后来他弟弟考上大学了?,特别?争气,”老闫竖起个?大拇指,“全县高考状元,第一名,书记和校长?敲锣打鼓送的通知?书,在?他家门口放的鞭炮。”
方秉雪安静地?听着。
“我忘了?是大一还是大二,”老闫想了?想,“暑假他弟回?来,夜跑的时候撞见个?男人,说不想活了?要跳河,其?实那人就是个?赌鬼,坐在?河边干嚎,逼着他老子娘出钱呢。”
说到这里,老闫眉头紧皱,而开车的警察也“啊”了?一声,往车内镜里看?了?眼。
“他弟弟是大学生,又被?周旭教的那么好,过去劝阻,结果?那男的来劲儿了?,真的往河里跳……他弟弟也下去了?,毕竟,兄弟俩都会水。”
老闫沉默了?下,搓了?搓满是茧子的手。
“那赌鬼,是踩着他弟的肩膀爬上的岸。”
“等到第二天,从河里把人捞上来的时候……那孩子,那个?才?十九岁的孩子,还保持着举着双手,往上托的姿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