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她稚气的问，并从身上摸出一条藕荷色的丝帕递过来。

被一个女娃娃窥见懦弱，这令他感觉尴尬又狼狈，万一此事传入皇后耳中更是麻烦。他立刻冷了脸，不客气的驱逐：“你赶紧离开这里，会有人找你的。”

她眨了眨眼，嘟着小嘴娇嗔：“你干嘛那么凶啊？”

他不理她，为防止被认出身份，也不多纠缠，起身就走。

“我迷路了。”哪知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松手，还仰着一张无辜又生气的小脸盯视他，仿佛让他带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瞪眼望着她，他竟有气使不出。

她突然嘻嘻一笑，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请求：“皇子哥哥，带我去找娘亲。”

他一愣，这才想起今晚出席宴会，身上还穿着皇子服。

她突然又问：“皇子哥哥，你排行第几啊？”

他皱眉不语。

她又轻轻扯动他的衣袖，满眼委屈的嘟嘴道：“皇子哥哥，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理我？”

“你叫什么名字？”终于，他开口问道。

“上官紫嫣，我爹爹是太子的老师哦。”她说的满眼自豪炫耀。

118．回忆（2）

“哦。”他隐隐有些不安。上官承和皇后也有亲，万一她与周熠玩闹时不小心说出了今天的事，必定会传到皇后耳中。

“皇子哥哥，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哭啊？有人欺负你吗？”她天真的问，似乎还很好奇。

他重新顿下身，将莲花灯放入水中，又看向她：“嫣儿，你能为我保密吗？”

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胖嘟嘟的手指点着嘴角，可爱的思索了一下，很郑重的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偷偷的哭，这是我们的秘密。”

谨没料想她居然误打误撞理解了最关键的地方。

他拉着她在身边蹲下，指着水面上徐徐飘远的花灯，轻声说：“那是我送给我娘的。”

“为什么要放在水里？她能收到吗？为什么不直接送给她呢？”她满肚子的疑问。

秀“因为……她死了。”他垂下眼，眼眶再度湿润，强忍着不许自己哭。

她懵懂着，不很明白“死”是什么意思，但懂得他的难过。

依稀看见他眼睛里水亮亮的，似有眼泪，便掏出丝帕凑到他脸上轻轻的擦，口内还学着大人的模样稚气的安慰：“皇子哥哥不哭，会变花猫脸哦。娘亲不在，我陪你过节好不好？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还可以陪你玩哦。”

有些错愕的听着她的话，又见她稚气好笑的动作……他的心口却突然温暖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突然嘟着嘴不满。

“周靖，我是四皇子。”他说。

“那就是四哥哥。”她嬉笑着拽上他的手，跑上石阶。

“嫣儿，你做什么？”他不解的问。

她指着树上挂的那些花灯说：“我们把灯取下来，放在湖里送给你娘亲啊！这些灯都好漂亮，你娘亲一定很喜欢的。”

他默然注视她的艰难的摘取，少顷上前帮忙。

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们从树上取了数十盏各式花灯，一一放在湖边停泊的小船上。而后由两个人趴在船头，将花灯一盏盏投放于水中。他注意到，每放一盏花灯，她总是双手合十，闭眼小声的嘟囔，看上去十分的虔诚认真。

“嫣儿，你在做什么？”他问。

她歪着脑袋笑嘻嘻的看他：“我在祈祷啊，希望你娘亲收到我们送的花灯。”

“……有用吗？”渐渐的，他也跟着重回孩子气。

“当然有用啦！”她肯定的点头，并说：“如果我想要漂亮的衣服，我就跟神仙说，第二天娘亲就会买新衣服给我呢。”

“……哦。”他突然想笑。

“四哥哥，那些荷花好漂亮！”她伸手指着湖里那片荷花，眼睛里的水光一闪一闪，拉着他的手就楚楚可怜的请求：“四哥哥，你给我摘一朵好不好？”

“可是……”他望着荷花遥远的距离犯难。

就在他费脑筋想办法的时候，身边的小人儿却仰面躺在船上，望着浩瀚星空，蓦地出声：“四哥哥，你看银河，你知道银河是怎么搭起来的吗？”

“是……不知道。”仿佛就是下意识里摇了头，想听她是怎么说。

她立刻坐正身体，一本正经的模样却被嘴角翘起的可爱笑意破坏。她伸出两条手臂，努力比出最长的距离，说：“银河很长很长很长，是很多很多很多的喜鹊搭起来的，这一天织女和牛郎可以通过这座桥见面哦。你看，那颗星星就是织女，那颗就是牛郎，还挑着小担子，娘亲说他们有一儿一女，就像我家一样。可是他们一年才能见娘亲一次，好可怜。”

他望着天空中的那群闪耀星子，声音低凄：“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是因为她死了吗？”她不懂避讳，天真的说出敏感的字。

他没生气，点了头，如倾诉一般说道：“我从小就被抱到坤宁宫，由皇后养大，五岁的时候才知道她是我娘亲。皇后不准她私下见我，我被人看着，也不能去见她。只有每年大典大节，我才能在人群里看到她，每当那时她总是在哭。后来她病了……今年春天还没过完，她就病逝了。虽然我是她儿子，可不能为她哭，不能为她守灵，因为皇后才是我的母后，我是皇子，她只是贵人。”

“所以你才偷偷的哭。”她伸出小手摸他的脸，摸到脸颊上热热的眼泪，忙又举着帕子为他擦拭，还竖起食指在嘴边提醒：“四哥哥别哭哦，当心被人看见。以后我陪你好不好啊？”

“真的吗？”他轻声质问。

“嗯。”她重重的点着脑袋，表示说话的认真：“以后我常来陪你玩，给你带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你也可以去我家哦。”

这时远远的几个人跑来，待看到两人，大送一口气。

其中一人将她抱下船，急切的说道：“小姐，你怎么乱跑啊？夫人急坏了，到处找你呢。快跟奴婢走吧，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等着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