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目光停在她的背影，少顷移开。

饭后，已是子时。

上官嫣儿看看天色，皱眉道：“都是半夜了，你一定要现在回去吗？路上出事了怎么办？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天亮了再走。”

“我去镇上，已经定好了房间，住在这里也不方便。”周靖说着突然提议：“你若是不困，陪我到外面走走。”

“……哦，好。”近段时间她的睡眠都很差，只是意外于他的邀请，似乎是有话要说。

又与太子有关吗？

虽然没有询问过，但她隐约的知道，皇子们之间另有一种关系：分党结盟。他看似与每人关系都简单，实则与太子较为密切。之前或许是猜测，而现在，从太子让他转交物件来看，算是证据确凿。

她突然觉得好笑。

幼时朦胧的感觉，仿佛从这一刻现实清晰起来，她再也不能用表现的和睦自我欺骗。归根结底，这是帝王之家。

“你笑什么？”周靖突然问。

“呃？”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笑出了声。

两人出了后门，顺着林间小路缓步行走，逐渐能见潺潺流水之声。再往前，能看见溪流，在星空的照映下闪闪发亮。

她选了块大石头坐下来，弯腰撩水，溪水清凉。

周靖站在她旁边，蓦地问道：“你有多喜欢他？”

81．一番话

上官紫嫣动作一停，诧异的抬眼看他，而后又低了头。

“太子是下一任的君王，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往往意味着要丢失某些东西，其实你都明白，只是从未正视。你一定很想知道，本是内定的太子妃，为何突然换了人，对不对？”

上官紫嫣愕然的再度抬头，正好望进他的双眼，沁冷又深邃，就像寒潭。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他从未与她谈起这样的话题吧。

周靖嘴角微微轻动，似淡淡讽笑，转瞬即逝：“这当然全拜周祺所赐。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身体也日渐衰弱，正是他动手的好时机。他故意暴露锋芒，使得皇上警惕，不得不重新考虑太子的实力，无论是自保还是理政。相较于你们上官家，皇上觉得如今的太子妃更能辅佐太子稳步登基。归根结底，破除你与太子的婚事，不过是个小小的开始。嫣儿，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要你日后小心。物是人非，你要恪记！”

谨他的话早已说完，可话音仍不住的在她脑海中盘旋。

他的话无疑传达出另一条隐晦信息，与太子不可能再有“相许白头”，更别奢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的，其实她早就明白，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正视。如今现实逼得她无法逃避。

周靖声音略转轻柔：“不要怪我说了这些话。”

秀她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最像哥哥。”

周靖伸出的手在空中一顿，逐渐攥紧，蓦地收了回来。隔了好一会儿，他问道：“你要在这里住多久？”

“大概……一两个月吧。”她说的很不确定。

周靖心中自有猜测，她是想等到太子大婚完毕，然而一时的逃避之后终究还要面对。他突然将她拉起来，对上她疑惑的眼神，说：“夜深了，石头上很凉，回去吧。”

“哦。”

“你该找些事做。”周靖说。

“嗯？”嫣儿反问，一时不理解他的意思。

“终日无所事事会想的更多，你会觉得更累，更难以摆脱。去做平时想做没有机会做的事，或者是根本不会做的事，那样你就不会再整天乱想，对你有好处。”末了，周靖似在提醒她：“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少有人来，没人知道你是谁。”

嫣儿听的似懂非懂，茫然问道：“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好好想想，你在这里呆的时间很长。”周靖眼中略微带了笑，又是极快隐去：“过些天我再来看你，也看看你都学会了什么。”

“谢谢靖哥哥。”轻释一笑，仿佛突然间觉得日子不会再那么难熬。

送走了周靖，她返回房中，将镜台前的卷轴重新打开。

随着目光移动，仿佛又看到了满目雪白梨花，春风摇曳，阳光耀眼。笑容和承诺就似被裹在风里，被吹的忽远忽近，似真似假。蓦然想起王若曦曾悲哀的话，她们的姻缘并非书上讲的，月老的红线在皇权面前不堪一击。

她到底是继续信任的等待，还是就此忘怀？若选择了等待，又将等来什么？她能被允许等待吗？

“小姐，夜深了。”春娇铺好了床，轻声提醒。

她回神，将画卷收了起来，放入箱内。

不管是等待或忘怀，至少目前她该听取周靖的建议，想想做什么来度过这段时间。

辰时初，上官紫嫣已梳洗完毕。

她精心的选择了一条水蓝素雅的裙子，发式简单，只戴了玉簪和浅蓝珠花。早饭是米粥和两样腌制的小菜，不像往常那般敷衍了事，而是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小碗。之后，漱口吃茶，出至院外欣赏兰草。

春俏惊讶的盯着她，凑近春娇身边低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好了呢？”

“或许……”春娇猜想是昨晚四王爷的到来做的改变。

“或许？”春俏还等着下文，却见她转身去收拾桌子，显然不打算再讲。不满的自己嘀咕两声，也不再追问。反正她心中也有猜测。

这座小禅院中有几盆兰草，均是四季兰，是从野外移植而来。如今它们已经开花，有的是浅红色花萼，有的是黄绿花萼，叶片上的脉纹比一般兰草较为清晰，也多份朴素自然之美。

上官紫嫣突然想到一件事：“春俏，少爷呢？”

春俏摇头：“不知道，从昨天早上就没看到少爷。”

上官紫嫣叹口气。肯定是耐不住这里的寂寞，跑出去了，但愿别惹出麻烦就好。

“春俏，你去喊上春娇，我们出去走走。”她吩咐。

“小姐，去哪里啊？”春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