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点头。虽然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但又不得不提,思忖再三,他说:“因为我是皇上,祖制无法拒绝,但只此一次,以后不会再选了,这也不过是个形式。”
她静静的听着,以为早有准备,但心里一阵一阵翻涌的很难受。有种心慌的感觉,就像是他要被人夺走,以后他再也不会温柔宠爱的只待她一人。她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她沉默的样子,欲再解释的话就咽了回去。
“你身体不便,这件事就由太后办理,待最后选完,她们会来正式觐见。在你生产之前,我会交代下去,让她们暂时别来坤宁宫请安。”
她动了动唇,半天才问:“有我表妹吗?”
他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名册我还未看,都在太后那边。”
“能不能、不要选她。”她无法想象和自己的妹妹同侍一夫,只是假想一下就觉得心口沉闷,心慌、喘不上气。
“我会交代的。”她的表现让他失望,他甚至没看到她流露出生气或丝毫伤心,或者说,她此刻的心全都在周裴身上,对他分不出心吗?明明她近在咫尺,明明已经拥有,可她总给他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自从得知宫中开始终选,她就显得郁郁寡欢。然而因周裴的事她也时常如此,并未让周靖觉察出不同,反而觉得她又疏远了。
一个月后,慈宁宫送来了一份名册。
她打开一看,上面是最终选定留在宫中的女子名单,连带封号都已赏赐完毕。她没有去看细致内容,而是逐一清点,一共有三十人。对于皇帝的后宫而言,三十人是个很小的数目,但对她而言,三十人意味着……
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
春娇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在旁安慰:“娘娘,你别多想。皇上那么宠爱你,任谁都看得出来,朝廷选秀是制度,不是皇上的本意。”
她没作声,心里自有想法。
春娇说的没错,他是很宠爱她,但春娇也说了,他是皇上。他不能违背祖制因此选秀,同样,后宫有了其他妃子,他也不能违背祖制,将要召她们侍寝,那些人会为他生孩子。将来,她的孩子只是众皇子之一,会像他们当初一样,陷入皇权争斗,前途艰险……
她的将来会像太后一样吗?
她抱紧双臂,觉得可怕,更有无望。
她不愿意他将温柔分给别人,不愿意他抱着别的女人,她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他。
午膳时周靖回来看她,她趴在窗边朝外眺望,眼神忧郁茫远。
她又是在想周裴吧。
周靖觉得心口压着一片阴云,不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挥不走,尽管如此,他仍将声音轻柔:“嫣儿,该吃饭了。”
“我不想吃,我不饿。”她头也不回的拒绝。
“……别闹脾气,怎么会不饿呢。”他伸手想将她扶起来。
“我不想吃!”她躲开他的手,仍是没有回头。
伸出去的手落空,她又始终背对着自己,周靖觉得她是在故意。是为了周裴吗?所以她开始躲避他了,不愿意看到他,不想和他相处,都是因为周裴?
一气之下他冲动的伸手强行将她拽到桌边:“吃饭!”
他突来的强势以及满面隐忍的怒云令她微然错愕,她知道是自己不对,不该对他这样的态度,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想发泄心里的想法,又觉得不可以。不是因为她是皇后,要树立国母形象,而是她没有资格。因为周裴……对于周靖她已经亏欠很多,她无法再开口要求其他,何况、他是皇上。
见她突然眼中含泪,委屈可怜的表情,周靖的怒气变为深深的无力和悲哀,起身就离开了坤宁宫。
他一走,她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
“娘娘……”春娇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两人之间气氛就变了。
“我想去东宫。”她突然说。
“娘娘?”春娇诧异,疑惑的说道:“娘娘,你是要去看梨花吗?都四月中了,东宫的梨花已经落了。”
“我想去看看。”她表现的很执着。
无奈,春娇只得跟着去。
***
东宫虽早无人居住,但一如往常。
她直接来到花园,远远的就见池塘边的几棵梨树上还残留着些许花朵,在新发的绿叶衬托之下,更加娇嫩洁白。
梨花已随东风去,此情成惘然,他世我愿为春帝,护得花开年年。
她想起周裴写在画卷上的两句诗,又想起周靖甩身离去的背影,情绪再度低迷。抚摸着树干,她将身上佩戴的香囊取下来,就近系在一根树枝上。放手时,树枝轻轻晃动,摇散了本就将香消的一朵梨花。
洁白的花瓣悠悠自眼前飘过,眼神倏然收紧,仿佛似曾相识的记忆重现。
她想起了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那个冬至……
“裴哥哥……”她居然忘记了那一天,自欺欺人的认为他还活着,怎么会……
“娘娘,你怎么了?”春娇发现她脸色不对。
她眼睛直直的望向春俏,仿佛又回到了冬至寒冷的清晨:“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他死了,你们还骗我……”
“娘娘,你、你想起来了?”
她仿佛看见头上顶着红纱,他含笑的眼睛满是淡淡的哀愁。她不能接受,无法相信,他怎么会死?那一定是她做的梦,一场噩梦……
她忽然抱住肚子,满头滚落大汗:“好疼……”
“娘娘,娘娘你别吓我。”春俏一看她这样吓的脸色发白,赶紧跑去喊人。
回坤宁宫太远,她疼的无法走路,身体也不方便,最后只能安顿在东宫的床上。这里一直有人定期打扫,锦被一应俱全,只需要铺设一番就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