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边上,几株梨树琼花繁茂,暖阳下微风徐徐,花瓣随风飘舞,飘落在池水,吹在衣襟,沾在她的发上。她穿着漂亮的鹅黄裙衫,追着风中的花瓣嬉闹,等她玩的累了,他会细心的将她发上落的花瓣摘下。
每当这时,她总仰着脸,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
花瓣越飘越多,春天似乎提前到了,他会像往年一样等着她来。她会一如往常的送只香囊,不知今年是什么颜色?
他觉得眼帘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轻轻阖上。
嫣儿,我累了,醒来时,你会在吗?
嫣儿,梨花开的比往年都漂亮,这回你能让我许愿吗?
嫣儿,不要忘记我,永远不要……
***
“裴哥哥……”
裴哥哥不要,不要……
“娘娘?”春娇见昏迷的人突然喊出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吓了一跳。等着仔细察看,她并没有醒,但双眉蹙的更紧,并在不停的哭。
“娘娘怎么样啊?”春俏也着急的问。
春娇摇头,慌的迭声询问:“御医还没到吗?派人去通知皇上了吗?”
正在此时外面喊道:“御医来了!”
***
周靖正在郊外祭天地,忽闻宫中消息,连忙赶回。
疾步进入暖阁,但见御医们个个额头冒汗,神情紧张,见了齐身就跪:“皇上……”
“皇后怎么样?”他劈头就问。
“皇后仍在昏迷中,情绪很不稳定,有小产迹象……”
“小产?”
“皇后刚刚服了药,等待一会儿才能做定断。”御医又补充。
闻言他的心也是忐忑不停。
来到床边,春娇正为她擦汗,见他过来便退在一旁。
她起来很不好,满头大汗,脸色红的发烫。她的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身体不安的扭动,看得出是腹痛令她如此痛苦。她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薄的丝衣,早被汗水浸湿,头发也沾了汗紧贴在脖颈间。
情况远比上一回严重,他想抱住她,又不敢轻动。
“嫣儿?”他轻喊着,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疼……”她张合着嘴唇,呓语般的轻念着,紧紧深蹙的秀眉似乎还痛苦着另外的思绪。
“嫣儿……”
半个时辰后,御医的药起了效果,她的情绪逐渐平复,并安稳的熟睡。
周靖在床边陪坐,得知她的情况稳定后才去宣见大臣处理阳平宫的事。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并不意外,但并不意味着是他希望的结果。
此事他交由大臣办理,按照皇子身份下葬。因周裴曾被先皇定罪,幽居冷宫而逝,周靖纵是皇帝,顾虑种种也不能贸然为其翻案。倒不是其他,主要是彼此的关系,加之当初先皇病逝大半因周裴而起,已是不孝,他若再翻案……
因此,周裴的丧礼只能在下葬规格上等同皇子,祭礼减免,停灵七日后下葬。周靖私下召见几位王爷,准以兄弟之份前往吊唁。
相比去阳平宫,更多的人聚集到了坤宁宫。
床上的人仍是睡着,看似安稳,然而在两个时辰后身上突然发烫。显然是着了寒气引起,但她正怀孕,不敢轻易用药,宫女们只能不断的在她的额头敷冷毛巾。效果并不好,起码是短时间无法起效,她的嘴唇因高烧而干裂,又无法喂水,用湿巾擦拭治标不治本。
周靖在一旁干着急却没办法。
最后,他宣布歇朝三日,任何人不准前来打扰皇后养病。
周熠是最特殊的一个,他拥有特权,坐在暖阁里直等到天黑。他手里抓着嫣儿刚刚为他做好的佩饰,眼睛望着床帐方向,许久才离去。
回到慈宁宫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肯吃东西。
太后得知他闹脾气,赶来劝他:“熠儿……”
“是你害她的。”周熠先一步出声,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带着痛苦和怨责:“是你让人通知她的,若不然她不会赶去阳平宫,不会看到那么残酷的一幕。你是故意的,你想让她丢掉孩子!你想让四哥痛苦!”
“熠儿,你……”太后愣了,此刻在她眼前的人分明在正常不过,她觉得激动,高兴于他不过是演戏,因此根本不在意他的指责。
但周熠的言语不止于此:“母后,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为我好吗?你以为是在为我报复吗?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让我更痛苦,即使我再成为以前的样子,我也没有办法再面对嫣儿和四哥。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残忍!你可能会害死她的!”
“可他们害了你!”太后又何尝好过,她只是让他们尝试他所遭受的痛苦。
“过去的事……谁能断言是非对错?母后你就没有丝毫过错吗?”他想起嫣儿痛苦的脸,想起周靖的黯然焦灼,想起周裴的惨死,想起周祺、周桓、周颢……以及自己。他淡然讽笑,喃喃低语道:“你一直在背后操纵一切,你以为是在为我,结果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你不是信佛吗?因果是会循环的,即使我遭受了什么,也是该承受的。”
“熠儿……”
“如果嫣儿出了事,我会忘记你,母后。”
***
次日,将近正午时她的烧终于退了。
周靖摸着她的额头,终于松了口气。她的脸色虽然看着仍是不好,但睡的安稳,不会再皱眉,不会再发热,剩下的便是慢慢儿的调养身体。
他陪在床边整整一夜,简单用过午膳,躺在暖榻上暂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