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盈盈地望着我,“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来,将这碗药喝了,这可是我用自己花茎熬的,可不能给我浪费了。“
接过她手上的碗,我将那晚汤药随手搁到了一旁的烛台上,想了想,最终还是伸手将她的手握住,“瑾,我记得在我昏迷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对吧?”
她的眉头疑惑地蹙起了,“什么话?”
“你说,只要我可以活过来,你就带我回埃及,这是你亲口说的。”我迫不及待地提醒她自己的承诺,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埃及去。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完我的话,瑾的眼眸褪去了笑意,她看着我,皱了皱眉,仿佛在犹豫着什么,最终还是开口对我说道,“泱,我是这样说过没错,我也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但是……”
“但是什么?”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
“泱,你应该知道的。”她将自己的手从我的手中抽离,转过身,似乎很是为难地开口对我说道,“泱,当你跳下往生海的那一时起,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的脑中付出了一个猜测,“莫非是……不可能,绝不可能,我都没有死成,他……”
“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没有死,是因为我和卡格拉为你换了灵,”她顿了顿,抬起双手扣住我的双肩,俯下头,看着我的眼,非常郑重地开口说道,“换句话说,也就是,真正的泱·赫 弥尔已经在她跳下往生海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今的你,只是拥有了她的记忆与思想,而拉美西斯对泱·赫弥尔的所有记忆,也已经随着她的死去消失了。”
脑子里炸成了一片瑾,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泱·赫弥尔已经死了?我明明好好的不是吗?她死了,那,我又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瑾,我听不懂……”
“你懂,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不再是曾经的你,你只是获得了曾经的记忆,只是拥有曾经的记忆。”她的双眸涌现出沉重的哀伤,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个对我说着奇怪话语的女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么,现在的这个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泱,”她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溃塌了,伸出双臂,她抱住我,“不要难过,只是身体而已,只是一个身体而已。”
“告诉我,这是什么西做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做出来的!”我听见自己声音尖利得就像可怕的巫婆,或者,一个怪物。
“是,是北澜雪域的千年寒冰,雕成的。”她的手收紧,将我抱得更紧,然而,我的身体依旧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千年寒冰?寒冰……我的精神在这一瞬几乎就要崩溃,寒冰做成的身体,哈哈,多么可笑,简直就是一个怪物,一个怪物!
“泱,你的身体不能够再接触阳光,否则就会融化,所以,不能去埃及,你不能再去那个地方。”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她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不能再接触……阳光。
不再接触阳光?我最挚爱的温暖的,普照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的,埃及的阳光?拉美西斯二世,他是光明之子啊,难道,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能触碰他吗?
“瑾,他真的忘记我了吗?”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我问她。
“先不要想这些了好吗?泱,你需要好好休息。”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最后一次吧,瑾,我想要再去看看。”
是的,瑾,我想要爱去看看底比斯,看看尼罗河,看看,他。
不能再触碰,那么,我就去看看,远远地看看,可以吗?
我要去亲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我,我要去自己证实,自己,已经被拉美西斯二世,彻底地遗忘。
如若不然,教我如何相信,那个对我说,“泱·赫弥尔,陪着我好吗?”的人,竟会将我彻彻底底地忘记?
叫我,如何相信。哪怕这是一个必输的赌局,我也不在乎。
似曾相识
不记得吟风的时针又转过了多少轮,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样走到雾境前,不记得瑾抱着我哭了有多久,我只是安静地站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学院的钟声敲响了,喧杂的人声夹着飞禽的羽翼摩擦空气的声音,于是,此刻的我麻木地抬起头,看见无数的兽骑从天空飞过,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是的,如今的泱-赫弥尔太需要阴影了,尽管身上的黑斗篷已经足够严实,但我也依旧不可以在太阳下边晒得太久。
阳光,我想,那是一种被称为“奢望”的东西。
“泱。”终于,瑾的脸从我的颈窝中抬了起来,她哑着嗓子叫了我一声。
“恩。”
“泱,不要这样,我会难过……很难过……”
“恩。”
“到了底比斯,你要答应我,”她顿了顿,抓起我的手,红红的眼望着我,神色很严肃,“无论看到了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请你……千万冷静。好吗?”
“……恩。”
漠然地再度点头,我不再看她。能够说些什么呢?告诉她“当然,瑾,我一向坚强。”还是“对不起,瑾,我什么也无法做到”?
我根本无法保证任何事,无法对任何事进行承诺,因为,毕竟我并不知道将来在底比斯,自己会遭遇到些什么。
“泱。”
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闯入了双眼。卡格拉清俊的面容早已失去了以往的光采,下巴甚至长出了青青的胡茬,看上去颓废又憔悴。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瑾会抱着我站在雾镜前那么久,原来,是在等着这个人……其实,在这个时候,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他。
别过脸,我不去看他。
“想去埃及的底比斯,是为了那个法老王,对吧。”他平铺直述,开门见山地问我。
“……”
“泱,你会后悔的。”
“……”唇畔弯起一抹冷笑,我瞥向他,“噢,是吗神主,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