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普吐吐舌头,缩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去了。我无言的看着她的身影,起身掀起帘帷跳下了马车。
现在我们的车队估计应该处于远郊地带,四周尽是参天蔽日的高树,成林成丛,而此刻我脚下踩着的是一条不窄不宽的路,刚好可供马车通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日偏向了西岸,仿佛在释放最后的能量般,将天地照的血红一片。
赤绢嫁衣在风中猎猎地响,我看向前方领头的图瑟,只见他正站在一旁的高木旁看着我,不由得一愣,随即立刻移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
……这应该不叫害羞吧,只是纯粹的尴尬。我又看见了那个一头红发的刺目身影,雷诺此刻则半蹲在他的战马旁,手中握着一把料草样的东西给那匹马喂着吃。
转过身体,一辆跟在我坐的马车后的马车映入眼帘安普口中的神秘马车,应该就是这辆了,看起来雷诺确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
伸手抚了抚下巴,我寻思了一会儿,这才决定去看看究竟,尽管在不久前才刚教育过安普要做有意义的事……
“唔”
恍惚中,我似乎听见了一个不甚真切的女子的声音,愣了愣好像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呢……目光定格在那辆古怪的马车上,我再次向它靠近了几步。
“唔”又是一声奇怪的女声,我皱眉,伸手,刚碰到帘帷边缘,就被一种极大的力道弹开了去……我抚着灼痛的右手,冷冷的回过身去,望向那个对我使用魔法的红发男子。
“雷诺大人的魔法技能真是高深,我算是“领教”了。”淡淡地讥笑,我故意扭曲着语调冲他说道。
“公主过奖了,”雷诺冷笑,朝我走近,“马车里放的都是属下的私人物件,实在不方便让公主您观赏,若是公主当真对属下的私人物件如此感兴趣,待回到哈图萨,属下必定亲自领公主到府上参观。”
“你……”我无法回驳,只能瞪大了眼怒视着眼前这个狂妄张扬的男子。哼,私人物件?也包括女人?可笑至极。“大人的私人物件?哦,原来方才我听到的女子声音是错觉了?”
“……”他眼神一凜,“看来却是如此了,公主。”
我再次语塞,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男子,终于愤然转身,走到了一旁。也罢也罢,我确实也没权利过问别人的私事,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雷诺的脾气是倔了点,希望你不要怪他。”
“王子……”怯弱的开口,我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动了。眼神又瞄着马车的方向,心中悄悄计算着逃回马车需要的时间。
“你很怕我?”图瑟玩味的一笑,问。
“呃?”我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尼菲塔丽公主,”他又靠近了几分,缓缓开口,“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背上的汗一下濅湿了嫁衣,我故作镇定的淡然开口,“世上长的相似的人有很多,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哦,是吗?”图瑟挑眉,戏虐一笑。
大婚惊变(上)
从亚述到赫梯,从尼尼微到哈图萨,这一路上总共约莫需要十来天的样子。然而这一路上,我们这队人马是走走停停,并且在中途停留的时间甚至与在赶路的时间相差无几。
正想着,就就觉得马车似乎再度停了下来。对此我早已习惯,只是扭过头看着正努力撩开帘帷冲着后方张望的安普,轻轻咳了声。
“咳咳。”我清清嗓子,提醒小侍女这个“公主殿下”的存在。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将好奇心的力量发挥到了极点。一路走来,她单是撩帘帷扭脖子就重复了不下百次,更加别提平日里停下休息的时候了。
“……”安普扁扁小嘴,回过头,将身子缩进马车里部,“公主,王子又让停下休息了。”
“哦。”我点点头,将正襟危坐的身体稍稍放松些许,逐渐软软地靠在车壁上。看来图瑟王子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可是为什么呢,蹙眉,一时也猜不出他的意图,不过他的这种做法,倒真是顺了我的心意就是了。
“唉。”大大地叹了口气,安普精致的小脸皱成了小笼包,满目哀怨地望向我,说,“公主,王子为什么老是要在途中停下来啊?又不是很累,我看外面的步兵们精神比我还好呢,要是快点到哈图萨就好了,我很想看看那辆马车里的秘密呢……”说完,她将双腿蜷缩到了胸前,伸出手臂环住,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垂下眼睑,我抿了抿唇,呵呵,从这一路的观察看来,雷诺的“私人物件”似乎很不怎么听话呢。
由于那辆神秘的马车时时刻刻都处于我所在的马车后方,这令我毫不费力地看了不少好戏。比如说,我经常看见雷诺一脸阴骛地手拿吃的喝的送到那辆马车里,当然,结局无一例外,隔不久就又会看见他铁青着脸将纹丝未动的食物重新拿在手上走向别处,最后再找到一个角落,泄愤似的把食物吞食入腹。
这样的一幕总是令我心情很好,谁让他要得罪一只记仇的猫呢?
其实这些并不算什么,绝食并不是这些天诸多好戏中精彩的,回想起昨夜里发生的滑稽事件,我不觉扬起了唇角……
天色渐暗,图瑟王子下令在次地扎寨。安普扶着我走下了马车,进入属于我们的专属营帐中。
红发似火的男子一如既往地端着食物来到了被深色帘帷遮蔽得极其严实的马车前,伸手撩开帘幔,他转了转站立的角度,恰好挡住了帘帷掀起后露出的那方空隙,阻断了众人探询的视线。
忽然间,只听“哐当”一声,雷诺手中的托盘应声而落,食物打翻了一地。他背对着我的方向,无法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可以推测出那“私人物件”的反抗应该很激烈。正在大家有些无措的时候,一个响亮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夜色
“啪”
我挑起了眉,刚刚沐浴完后的身体在夜风中有些微颤,为我送来外衫的安普瞪大了眼,机械地将外衫披在我的肩上。甚至连刚从营寨里钻出的赫梯士兵们都忘记了自己身份,目不转睛地看着雷诺大人的背影。
随后,那那车里的响动终于平息了下来,雷诺的指尖快速地比划了下,似乎是施了什么魔法,然后放下帘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转过了身子……
夜风中,那头火红艳丽的发丝在黑色的夜里飞舞着,俊美阴柔的脸庞,额,左颊上,五条泛白的指印赫然窜入所有人的眼睛。
雷诺,被打了?
呆愕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我莞尔一笑,心情出奇的愉悦起来,淡然地转过身子,我抬起头,正好望进一双茶褐色的瞳孔中。
笑容僵在了唇畔,“王子。”
图瑟颔首浅笑,“公主手上的伤可有好转?不知在下的药膏是否对您有所帮助?”
……
“公主,您手上的伤该换药了。”
安普突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唤回了我飞远的思绪。回过神,我抬头,看见她左手拿着纱布,右手捧着一个小碗,里面的黑色粘稠物正四溢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皱皱眉,我迟疑地伸出右手,说实在的,我着实对古代赫梯的医疗技术持怀疑态度,况且这是前些日子里被雷诺的魔法所伤,我可不认为这些药物会有效用。当初接受图瑟的药,不过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罢了。
安普见我伸出了手,便放下了手里的纱布和药,轻柔地握着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赤绢长袖挽到了高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臂。然后从手腕的结开始,缓缓拆卸起了缠在手掌上的纱布。
纱布一圈一圈地被剥落了下来,轻微的疼痛令我咬住了下唇,接着,一块烧灼痕迹的伤疤立刻显现了出来,衬着周围细致的肌肤,更加显得狰狞骇人。
“……”安普倒抽了口凉气,眼眶微红,哽咽着说道,“公主,安普要为您上药了,会有些疼……您忍着点。”她的额角泌出了细细的汗珠,小侍女的声音连同她的双手一起,颤抖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