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刑真野第一次见到羡青山哭，白净小脸上一双勾起的凤眼通红，饱含水汽令人心疼，一边微微肿起的脸颊让刑真野心口无端一疼，他迟疑了一瞬，怀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几个混混在学校门口堵了羡青山一个月，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

这天羡青山不知怎么，放学比平时晚了许多，司机也没有过来。

几个蹲在街边的地痞低头抽着劣质香烟，一个黄毛朝着地上吐口了痰瞥了一眼从学校出来的羡青山。

黄毛朝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纷纷懒洋洋起身。

黄毛和一个瘦猴勾肩搭背，正面朝着羡青山走了过去。

当时天色已经蒙蒙黑，晚风中带着两分初冬的寒意，让路人都加快了脚步。

羡青山低着头，这是他九年级最后一次被老师留下来，刚才老师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也是第一次，让他主动思考，也许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羡青山家境好，样貌漂亮，从小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上了九年级后，他渐渐被孩子们孤立了。

没人和他一起玩，小组讨论没人和他说话，甚至连两人结伴的体育活动，全班也没人愿意和他组队。

庄向雪去学校沟通过几次，她很生气质问老师，为什么学校的孩子要欺负羡青山，老师也非常负责仔细调查了始末，最终原因却归咎于羡青山的任性傲慢。

羡青山有点儿想不通，班级里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他们三五成群，拉帮结派，一起笑着玩闹，可每当他想要加入或者靠近他们，别人就会露出鄙夷神色，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朋友这种东西，是必要存在的吗？

没有朋友的他，一个人就不能生活吗？

况且，不听他话的人都是大傻子，何必要浪费精力去和那些大傻子相处搞人际关系？

老师一语点醒了梦中人：“你生活在社会上，社会是一个群体，你永远都脱离不了人际关系，哪怕是装，你也要装的和善，与人打交道，结交朋友，在别人遇到困难时伸出手援助，在你陷入困境时，别人同样会帮助你，如此以往，我们才能生存下去。”

羡青山梗着脖颈，嘴硬道：“就算没有人帮我，我自己也可以！我才不需要那些廉价的感情！”

老师捧着热茶，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所以你才会感到孤单啊，青山，孤单的感受好吗，你用冰冷的心墙把自己包围起来，别人进不去，你也不肯迈出一步，这样下去，你的人生就会失去很多快乐，爱意都是相互的，有舍才有得啊。”

羡青山低着头，他不明白什么叫有舍才有得，他只知道，他也付出过，他也像老师说的一样，曾用真心去对待别人，可换来的却是那些孩子们背后的闲言，嘲讽他不过家里有两个钱，就到处炫耀。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了坚强的外墙，凭什么老师三言两语就让他放开心扉？

羡青山一直思考着这些问题，未曾注意对面的黄毛径直朝着他撞了过来。

羡青山那时才十五岁，身高还没拔条，完全是个小土豆，他脑袋撞在了对方胸口，鼻尖磕在了冰凉的铁质拉链头上，撞得他生疼。

他有些气愤抬起头，怒目对方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黄毛嘴角扯动，居高临下瞪着他问：“你再说一次！”

羡青山这才看清了对面几人的打扮，全都是游手好闲的地痞，这样的社会蛀虫，哪怕是在贵族区的学校门口，也总能看到。滋院一???

他们经常三三两两结伴，劫持附近落单的学生，这种传闻，羡青山可没少听说。

他警惕往后退了一步，涨红了脸色道：“你……你想怎么样？”

黄毛假意揉了揉自己胸口道：“你他妈的撞疼老子了，小子，是不是该给哥哥点儿医药费啊？”

黄毛和他旁边的瘦猴两人同时从两边勾住羡青山肩膀，将他夹在中间带着他往路边小巷里推搡，羡青山身体被强行拉住，脚下步伐不由他，拐进巷口他才看见，地上还蹲着两个抽烟的地痞。

羡青山此时身上锋利气势全无，他有点害怕想要挣脱对方，身体却被人狠狠一推，撞在了墙壁之上。

羡青山后脑撞在墙上生疼，他无路可退，眸中是藏不住的惊恐。

黄毛嗤笑，满眼鄙夷：“钱拿出来。”

羡青山平时不会带金币那种东西，他出手阔绰，向来都是直接扯支票的。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张支票，快速丢在面前道：“钱……钱给你们了，放我走。”

黄毛本来想着抢几个金币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面前这小子一出手就是一张支票，黄毛弯腰捡起支票，用手指弹了一下，转了个圈得意洋洋展现给另外几人看。

地痞们眼中露出贪婪光芒，瘦猴兴奋道：“妈的，这小孩还是个少爷？！”

羡青山本以为自己只要给了钱，对方肯定就会放他走，是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黄毛当即一拳砸在他小腹上道：“全都拿出来！”

羡青山从小到大哪里挨过打，爸爸妈妈更是连他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这一下当真比多年前在贫民区挨的那一下还要疼。

呼吸窒住，五脏六腑都在痉挛，羡青山当即红了眼睛，他捂住小腹跪了下来，咬牙颤声道：“没……没了。”

黄毛飞快一脚踢在羡青山脸上，将他踹翻在地，蹲在他身边揪住他衣领道：“不想挨打就乖乖都拿出来！”

羡青山书包落在了地上，里面书本文具散落一地，干净整洁的东西上沾满了灰尘，他自己脸颊也火辣辣疼着，口中尝到了一丝铁锈气息。

少年咬牙，一把拉过书包，将里面剩下东西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他眼中极力含着泪没有落下来，语气激动道：“你看！真的没有了！没有了！”

就在黄毛抬起手要抽羡青山脸时，巷口边传来脚步，有少年声响起：“青山，你在干什么？”

羡青山猛然抬头，模糊视线中，他看到了从黑暗中走来的刑真野。

少年高大的身影嵌在黑暗幕布上，身体边缘一圈溢出光亮，就像是神明都在偏爱他，在光与影的交织中踏出步伐，出现在绝望的羡青山面前。

通红眼眸中强忍的泪水倏然掉落，少年朝着刑真野伸出手颤声叫：“阿野……”

刑真野腿长，步伐很大，他几乎瞬间到了羡青山身边，在谁也没看清的情况下，一拳砸在了黄毛脸上，黄毛当即被打得原地翻滚，摔倒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刑真野双眸在黑暗中泛出寒意，语气好似利刃：“你打他？”

黄毛被一拳砸蒙了，他摇晃了两下脑袋，身手抹了一把唇角骂道：“你他妈的……”

身边瘦猴也扑了过来，刑真野一脚撂翻对方，又将随后扑上来的两人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