喽罗们相互对了对眼,有胆大的便扭捏地往前挪了几步,忽然又一窝蜂全溜了。
潘少辰昨夜在花月楼本就未玩得尽兴,大清早又丢尽脸面,当下越发盛怒了,边往回跑边嚷嚷着:“好你个姓上官的!回去告我爹爹去,看他怎么整你!整死你们全家!!”
一群喽罗很快便拍屁股跑没影了。
上官云辕这才转向安若兮,歉然笑笑:“弟妹受惊了,父亲大人得知亲家夫人心头不悦,本欲亲自来道歉的,只因气喘毛病发作,这才耽搁了几日。”
这话说得圆滑无缝,乍听起来上官家仿佛揽了所有过错,其实往深了去想,却是在怪安家小题大做。
安若兮听着却没来由地不好意思了,自己当初不过也只是想出来吃顿饭就回去而已,怎知惹出这些事端?
当下红了脸:“真是麻烦大哥了,我娘她并没什么,不过近几日家中有事,这才耽搁了些时日。本想着卖完这担豆腐便回府的,岂知……对了,那潘少爷他会不会……”
“不妨事,这些小事弟妹不必挂在心上。父亲大人还在家中等候,这些豆腐便放着,一会我让小厮处理便可。”上官云辕朝后摆了摆手,一台轿子从拐角处走出。
安若兮便撂了裙摆迈进轿子。
一路无话。
待到上官府附近却听轿外男子一声沉沉低呼:“大公子请留步。”
安若兮好奇地挑了帘。几步开外的石柱旁立着一名湛青色长裳男子,青丝高束,背影十分魁伟,虽看不到正面,但那笔挺的站姿一看便气度不凡。
上官云辕撂了缰绳,从马上跳下迎上去,表情模糊,压低了声音道:“颀兄弟找我何事?怎的也不事先打声招呼?
“哼,若能找到你我何用在此等候这许久?”那青衣男子也不转身,只听喉间轻轻溢出一声笑:“不过也是些小事罢了,二爷久不见大公子,特命小人来问候一声。”
帘子里的安若兮听不清对话,只见那背对着自己的青衣男子将一个黑色包裹递给上官云辕。
上官云辕也不说话,将那黑色包裹接过,在手中掂了掂就要朝怀中揣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朝安若兮处看了看。
那青衣男子便也侧过脸来扫了一眼。
安若兮不知为什么忽然慌张,忙将帘子放下。
“几时听说大公子看上哪家小娘子了?倒是长得俊俏得紧。”青衣男子弯起嘴角,十分好笑地开口问。
上官云辕忙自嘲地拍了拍男子肩膀,像是要立刻摆脱干系一般:“兄弟还不了解我么?那不过是二弟的新少奶奶罢了,一个调皮的小丫头。”
“呵呵,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对了,二爷吩咐,让公子管管你们家老三,那家伙最近越发不像样了。”青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三弟?”上官云辕显然十分诧异:“可是又惹了哪家姑娘?”
“哼,若真是姑娘的话二爷便用不着扰心了。你回去自己问问便知。二爷可说了,别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青衣男子交代完,客气地拱拱手转身大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看了一遍,发现把“上官云辕”写成“云轩”了,改了过来~(@^_^@)~
第15章 家经难念
直到那道青色身影走远,上官云辕这才敛了眉回到马上。
安若兮掀了帘子:“大哥若有事便忙去吧,马上便到了,若兮自己回去就可以。”
“无事,方才不过是赌坊的二爷派人来送红利罢了,无甚大事。左右今日得闲,还是送弟妹回去为好……”上官云辕无碍地摆了摆手,面上挂着温和笑意。
若兮不由得心生感激,这两日在外头被白翠花连累着惹了诸多祸事,丢了上官家的脸面,只怕老头子早气得七窍生烟。若自己独自一人回去,怕还真是难以应付。
这么想着,便朝上官云辕弯起眉眼:“大哥真是好人,若兮自知犯了错,一会还请大哥多多帮衬才是……哦,对了,这个还给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铜黄色的腰牌递了过去,不好意思道:“那天拿了大哥的腰牌去吃饭,结果不曾想……”
上官云辕早就听手下汇报了那日下午的经过,虽也觉有碍妇人之德,却只道若兮年幼跳脱,便将腰牌揣进袖中好笑道:“弟妹快人直语,真是有趣得紧。即便弟妹不关照,一会云辕也会帮着开脱的。只是希望弟妹往后多注意些,体谅些个二弟,便不枉大哥这片心了。”
若兮心知惹了是非,也不再辩解,正要放了帘子,却听上官云辕朝前方低声唤了句:“三弟……”
几步开外,一名破衣烂衫头发蓬乱满身黄泥巴的清瘦小生正晃悠着,闻言背影略微迟疑地顿了顿,终于不情不愿调转过身:“嘿嘿……大、大哥……这么早,好巧啊……”
说着,咧开干燥脱皮的黑紫色嘴唇弱弱一笑,又疼得龇了牙。
上官云辕方才闻见一阵恶臭飘过,抬眼便看到前方一名年轻乞丐,因着身量与云帆颇为相似,这才试探性低呼一声。却不料竟真是自己三弟,当下一口气噎在胸腔,迅速变了脸:“三弟,你、你怎地……又在外头胡闹些什么?!真是太不像话了!”
上官云帆一夜昏昏沉,模糊只记得自己本该在小屋里和若兮激情欢爱,眼看老二就要进去了,却没了下文。再醒时整个身子已被埋在土坑里,偏偏又是大半夜,嘴里还塞了块满是酸臭奶味让人作呕的破布,呼叫不得。
若不是后半夜出来撒尿的守瓜农发现了,只怕这会早就一命呜呼。从稻草人身上“借”了衣裳,原想趁着清晨人少溜回府里,却不料还是被逮住。
当下抬手挠了挠满是黄土粒子的蓬乱鸡窝头,将那破得到处漏风的长裳拢了拢,尴尬支吾道:“大哥一向就爱操心,昨日和几个哥们打赌输了罢了……不过也就是换件衣裳到处走一圈,有甚要紧?”
“三弟近日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你一人在外惹事便罢,可曾想过此番作为损了上官家的脸面伤了父亲大人的心?”上官云辕想到方才颀深最后的那句话,眉头越发拧起。
云帆最烦的便是他一再冠冕堂皇地拿老头子来压自己,当下收了尴尬,又换回惯常的吊儿郎当:“不过就是换了件衣裳而已,有何脸面不脸面的?你还别说,这身衣服倒是挺凉快,要不和大哥换换?”
说着,便将破长裳朝云辕煽了煽。
上官云辕从小便有些小洁癖,当下只觉一股牛粪般的恶臭,慌忙皱眉退开数步。
上官云帆这才有些解气了,得意地咧开嘴角:“大哥即便要换,三弟我还舍不得呢……对了,大哥身上可有银子,借几个花花?”边说边伸手向云辕怀中掏去。
上官云辕方才接了二爷的包裹,怎容得他近身,情急之下运了内力一拂袖摆。上官云帆虽武功也不弱,此刻被埋了一夜却四肢酸软无力,毫无防备之下跌了个嘴啃泥。
轿子里安若兮瞅着这厮一副活死人的邋遢模样,“扑哧”一声笑起。
云帆这才注意到里头坐的竟然是那肇事的小妖精。
此番从北边回来,他便发现若兮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古灵精怪的让人猜不透。问过安胤之那小子几次,那小子答得含含糊糊只说是失忆了,徒留自己在一旁伤脑筋。
虽说仇家甚多,但昨日那事与这对母女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当下了狐狸眸子朝安若兮狠狠剜了一眼,龇牙逼上轿前:“好你个小骚狐狸,原来在这逍遥呢……”
那肆意打量的露骨眼神,就好像安若兮此刻身无寸缕脱光了岔开双腿吊在他跟前似的,看得安若兮浑身不自在,只好装作无辜地朝上官云辕投去求助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