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那······出去走走?”晚歌看着二人试探性地开口。

九渊摇头,“你们去吧。”他还是有几分认知的,别人的出去走走是散心,他和黎宿的出去走走是添堵,还不如回去打坐呢。

晚歌与黎宿二人又来到了栖吾山,今夜的月亮倒是圆了,晚风也吹得人甚是舒爽,抚慰了她心里的一些不安与害怕。眼看着就要知道心心念念的过去了,可比起期待,更多的是恐惧。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是她无法承受的沉重吗?知道后她会不会变得后悔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她,也没有将你当成她,希望你不要为此伤怀。”

正当晚歌思绪乱成一团时,身旁的黎宿轻声开口道。

晚饭时她因他与九渊的争吵而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他注意到了,也该有个说法和解释。

“虽然我不否认,多少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与你相交,但你终究是你自己。”黎宿继续道。

方才心上破的那个洞好像被这两句话堵上了,甚至还有暖流微微淌过。晚歌再一次暗叹自己的不争气,她真的是拒绝不了一点。甚至第一次产生了“如果自己真的是晚歌仙子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嘴角快要咧到耳根,话语里都藏不住笑意,“那就当是我不自量力,我们也勉强算是朋友了吧?我这只魅,和你这个魔君。”

“嗯。”

黎宿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长呼一口气。

“走吧,回去了。”

晚歌转头望了他许久,这般熠熠生辉的眼睛,犹如繁星闪烁,见过的人应该都很难忘吧?她才不信只有自己一个,嗯,就是这样的。

第二日,晚歌醒得很早,甚至为了缓解紧张还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九渊站在檐下,愣着看了许久,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昨日黎宿问的那句便是知道结果了你又如何?是啊,知道结果后他当如何呢?

黎宿过来了,晚歌与九渊先后进了屋,三人坐定,黎宿拿出一块像黑曜石一样的东西,巴掌大小,一面略光滑一些,另一面则凹凸不平。

“这就是浮生镜吗?”晚歌好奇地上手摸了摸,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九渊也仔细看了看。浮生镜,魔族神器之一。自从划分天地四方以来,便一直在魔界历代魔君手中,他也是第一次见。

“需取一滴你的心头血。”黎宿道。

晚歌点头,示意他动手。

黎宿开始施以术法,浮生镜悬于空中,那滴心头血融于镜面后,微微散发白光,逐渐显示影像。

是一百七十三年前的往生海。

晚歌仙子立在海面之上,泪痕微干,双目黯淡,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九渊站在她对面,神情晦涩。

“我竟不知道,你何时打起了我菩提心的主意?”话语僵硬而冷嘲。

“所以过往一切都是假的吗?”晚歌喃喃自语道,随即在周身布下结界,结印施法掏出自己的精元。

小小的一颗,她看了许久,这便是他所求的菩提心。不过弹指间,她亲手捏碎毁掉,身躯也随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消散。

“不要啊!”九渊撕心裂肺地喊道。

晚歌置若罔闻,缓缓合上双眼,一滴血泪自眼角滑落。而她逐渐散去的三魂七魄中有一残魄,不知为何,随着这滴血泪落入凡界。普渡寺外墙附近的一株灵香草因得到这一魄和一滴血泪的滋养化形成人。寺里的和尚发现后,将这个女娃捡了回去,后又送到山那边的妙慈庵,由庵里的师太抚养长大。

她与那位晚歌仙子,背后竟是这样的因缘。

她确实不是她,但她却是因她而生。她有着她的一魄。

似乎说得清,又好像道不明。

往日重现,九渊脸色灰败,喃喃自语,“不,我没想要她死,我没有。”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死她。

九渊当初翻遍上古秘籍,里面提到菩提之心是这世间最好的灵丹妙药,可助他参悟修行菩提诀这种顶级术法。而晚歌是天地孕育的神灵,修混沌术法。掏心之后可用女娲石填补暂时封印,沉于往生海底,借助其混沌之力重聚精元,她便可以回来了。往生海这片混沌海,对他人来说是侵蚀,而对同源的混沌术法修习之人来说却是滋养。可当初他闯不过那道结界,只能手握女娲石,眼睁睁看着她归于天地。

此刻黎宿与晚歌望向他的眼神让他觉得格外刺痛,当初的洛禾与慕姬,还有很多很多人,似乎都是这般如出一辙。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捏紧,咽喉也似乎被扼住,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有晚歌死前的神情话语,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不敢抬头,不敢看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身旁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九渊心慌意乱,狼狈起身,径直出了魔界。

留下二人对视一眼后,继续将目光放在了浮生镜上。

佛祖来了。

不,不是本尊,只是一缕神识。

翻手覆手间,九渊便被投入了六道轮回。

若是不能顺利化劫,就再也不能回归仙位。

这惩罚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现在看来,他运气倒也不错,竟然轮回归来了。

黎宿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当初那段时间我们谁也找不到他。”

第七章 前尘篇(一)

晚歌因为手腕上的那两个金光闪闪的字被取名晚歌,山中岁月悄无声息,很快就是十几个春秋。而在她十三岁生辰那日过后,慧因师太让她下了山,说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道要悟。以她的性子光在庵里打坐念经是难悟大道的,需历世事,见众生。

如今天下并不算太平,郑、宋、蔡、楚四国环绕,陈国夹在中间,举步维艰。

晚歌带着些盘缠便听令下了山。

凭着三脚猫的医术救过人,也因被偷走盘缠挨过饿,还差点被人拐卖到窑子里去,幸好运气不错,得贵人相助中途就逃出来了。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靠行医来勉强管个温饱。她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也有饥荒之处饿殍满地,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景象并不稀奇。她刚看到时吐了几天几夜无法进食,只能半夜躺在床上哭着问,“究竟是悟什么道?”没有人回答她。

晚歌害怕看到这样的人世间,有失意醉酒的男人,回到家中骂骂咧咧,妻子护着幼子缩在角落任其拳打脚踢,不吭一声;有十年前名满天下的侠客却在十年后人人得而诛之;有人出身微末寒窗苦读却一生郁郁不得志,亦或得志之后爬得太高而忘了来路成为一方民不聊生的根源;有佳人守着海誓山盟苦等到年老色衰却不见那功成名就之人回来接她;有苦命鸳鸯囿于门户之见,生离死别;有人为了兄弟姊妹的生计为奴为娼仍是不成只能去街头乞讨,然后不知死在冬天的哪一场大雪里;还有人明明功在千秋,最终却是含冤而亡,受尽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