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津津的,一身馊味儿。
蒋晓鲁一皱鼻子:“干嘛呀?快迟到了,急着呢。”
李潮灿笑嘻嘻地:“别急啊,反正都晚了。我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使唤完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还顺势在晓鲁脸蛋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蒋晓鲁对他轻佻玩笑视而不见,啪一下打开他的手:“你怎么这个时候出来晨练。”
李潮灿原地高抬腿,呼哧带喘:“昨儿值班,刚回来。”
李潮灿,蒋晓鲁的邻居,一名有志青年,现任某社区派出所片警。
说起蒋晓鲁和他的恩怨情仇,得从她六岁刚跟她妈搬进这个家属院说起。
遥想那是199x年的初夏,李潮灿站在自家阳台上拿着他爸忽悠他的三八大盖正在阳台上瞄准,远远地,只见一行三人在视线内慢慢走近。
最前头的,李潮灿认识,前头住着的郑伯伯郑和文同志。郑伯伯手里拎着一只皮箱,昂首阔步,喜上眉梢,像是有啥高兴事。
身后跟着的,是蒋晓鲁和她的妈妈。
年轻妇人穿着长裙,挺像苏联人搞舞会穿的那一套,蛮隆重。
她一只手牵着小女孩儿,一只手也提了只跟郑和文手里一样的樟木皮箱。不卑不亢跟在他身后,逢人就客气微笑。
反观那小姑娘倒很土气,大热的天,穿着枣红色的尼龙裤子,黄凉鞋,头发很厚,乱糟糟的梳着俩羊角辫,一直低着头,两根手指头在衣襟前头扭啊扭,压根看不清脸。
李潮灿心想,这个妹妹,真是个土鳖。
目标在视线里渐渐逼近,李潮灿放下那把报纸枪,转而换了武器,橡皮泥弹丸上弓,皮筋拉满,瞄准目标。
三,二,一。
发射!!!
弹丸嗖地一下弹出,李潮灿迅速隐没在自家阳台下。只听得外头一声闷响。
土里土气的小姑娘捂着额头扑通一声栽进路边花坛里。
她妈走在前头,闻声转身,花容失色,慌慌张张去拉她。
李潮灿要笑抽了,偷偷在阳台露出双眼睛,看她妈骂她。
“怎么路都不会走让你好好看着看着,也不听话!”
初来乍到这样的地方,本来想给人留好印象,处处谨慎,结果闹出这么没面子的事,蒋晓鲁她妈如此要强的人,觉得脸上很过不去。
“哎算啦算啦,快看看,摔坏了没有?”走在最前头的郑伯伯拉起小姑娘,蹲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十分关切。
小姑娘被打懵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摔进去的,慢吞吞放下捂着脑门儿的手,吓了她妈一大跳。
李潮灿这才看清小丫头的长相!
嗬,她还蛮白净哩!
肉嘟嘟的小脸儿肉嘟嘟的鼻子,很灵气,最显眼的,就是脑门儿上鼓起个红包。
额头的疼,母亲的斥责,让本来就老实胆小的蒋晓鲁揉眼睛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下可热闹了。
李潮灿她妈在屋里正做家务,听见外头哭声走到窗边,心里一沉,转身去阳台,只见罪魁祸首猫着腰正观战呢!
“我就知道是你!!”李妈妈大嗓门,不由分说拎起李潮灿的耳朵往外走:“赶紧去道歉!”
李潮灿哎呦哎呦地像只兔子被拎着往楼下走,干坏事被发现,很没面子,他挣扎:“不是我干的,我没想打她!”
“不是你是谁!”
“我那是……那是……想看看我爸给我弄这副弹弓的有效射程!”
“别跟我狡辩!”
说话间,母子俩已经走出楼门,几步来到花坛前,郑和文和杜蕙心正蹲在那里哄孩子。走到跟前,李妈妈喊了郑和文一声。
“老郑。”
“哎,淑芳。”郑和文赶紧戴上帽子站起来,有点尴尬:“孩子摔了,让你见笑。”
李妈妈是个爽快人:“见什么笑,我领着潮灿来给你们道歉的。”
“潮灿在楼上玩弹弓,不小心打着这姑娘了,打完害怕,猫在阳台上不敢露头,我一听,才知道坏了。”
李妈妈蹲下来,轻轻摸了摸蒋晓鲁的小胖手,温声道:“乖囡,哥哥给打疼了吧?来,让阿姨看看。”
蒋晓鲁啜泣着被李妈妈拉到怀里,黑漆漆的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儿,可怜见的。
“快别哭了,阿姨给你吹吹,让哥哥给你道个歉。”李妈妈哄着蒋晓鲁,回头威严看了李潮灿一眼:“赶紧啊!”
被几个大人包围,李潮灿不敢再横,低眉耷眼地背手跟蒋晓鲁道歉。
“对不起。”
不情不愿。
蒋晓鲁嗫嚅着瞅了瞅李潮灿,有点憋屈。
李妈妈爽朗笑:“乖囡,跟哥哥握个手,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不怕啊。他再敢打你,阿姨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