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伤把那个野心家变成了恶鬼,林飞捷在人前有多从容稳重、举止有度,在人后就会以多疯狂的方式,将压抑的扭曲恨意发泄出来。
以林家的财力,当然不至于只能给穆瑜住衣柜,可林飞捷就是要这样折磨他,再定期修改穆瑜的记忆。
这段时间里,少年的穆瑜常被学校送去看医生,却又无法回答噩梦和应激反应的来源。
林飞捷总是会放下工作匆匆赶到,扮演尽职的养父,歉意地向医生解释,他的养子可能患有妄想症。
这话被狗仔传给记者,再传给坊间的公众号和八卦小报。虽然始终没有医院的官方确认,在后来的许多年里,也依然成了穆影帝的黑料之一。
也是因为这一点,在二十七岁那场车祸中,穆瑜才会被隔离审查,鉴别自述中是否有编造和妄想的成分。
斧头重重劈在衣柜上,木质的门板剧烈摇晃,木屑簇簇掉落。
“开门……小木鱼。”
门外的沙哑嗓音有种诡异的和蔼:“我是爸爸……不记得爸爸了吗?”
系统听得火冒三丈,扔了笤帚换成机关枪,冲出去就想扫射,被穆瑜抬手拦住。
系统气坏了:“宿主!”
“我来。”穆瑜提醒它,“我们这次是反派大BOSS。”
察觉到穿书局打下了新世界,被传送回自己身上时,穆瑜还有些疑惑毕竟他变成风的那几年,在这个世界做的事称得上随心所欲,但也还不到反派的程度。
但到了这个当口,穆瑜也不得不承认,倘若有机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做些反派该做的事,大概很少有人能忍得住。
毕竟他今年十三岁,在相当标准、铁板钉钉的叛逆期。
穆瑜还有不少治疗卡,他挑出几张疗效对症的,正要用在自己身上,门外的嘈杂噪声却戛然而止。
被斧子劈开的门板摇摇欲坠,能看见榕树的阴影骤然从窗外侵入。
铁灰色的影子掠进来,将林飞捷劈面砸倒在地上,遒劲的气生根将斧头生生拧成废铁。
一并拧碎了的还有林飞捷的手腕,凄厉的惨呼声瞬间引发了报警装置,闪个不停的刺眼灯光下,林氏雇佣的保镖已经迅速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汇集。
铁灰色的少年拉开半毁的衣柜门。
窗外灯光明灭不定,让榕树的化身轮廓更凌厉分明,浓郁的深绿色瞳孔仍似古井,有种经年不变的一板一眼。
荣野问:“小木鱼?”
榕树没听过这个,做经纪人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人这么叫穆瑜。
穆瑜按照反派部门的严格要求,调整气质神色的状态,更贴近十三岁时的自己:“是我,你是来吃我的吗?”
他的树垂着视线,凝注着他,背后是手电刺目的散乱光线。
荣野点了点头。
累月经年,榕树早根深叶茂,独木成林,盘踞荫蔽一方。
虽说外表还是少年,但眼前的榕树化身,无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要读小学二年级语文课本,不满意“Very Green Big Tree”这种名字就用气生根举着他晃的经纪人了。
穆瑜有些感慨,和系统干了杯槐花酿,不动声色地挥散画好的方框,收起治疗卡。
“你好,小木鱼。”荣野用气生根把他举起来,“我是Big Tree。”
穆瑜:“……”
系统:“……”
荣野抱着十三岁的猎物,装进随身麻袋里,扛在肩上,纵身跃进了浓浓夜色。
作者有话说:
大榕树:周密计划,第一步是装麻袋。
第102章 养一只小木鱼
麻袋里面其实很舒服。
不光垫了厚被子、干净的绒毯, 还有个榆钱做的枕头。
不论怎么看,都不大像是用来打劫猎物的装备。
林家的嘈杂声迅速远去,偶尔有灯光一晃而过, 从麻袋的缝隙里透进来,又晕开星星点点的光亮。
在他们身后,救护车的声音格外响亮,也有警车呼啸, 这些声音都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雨声。
今夜的雨不小,夜风里掺了凉意和水汽, 豆大的雨点砸起地上的尘土。
遮天蔽日的树冠虚影把雨水尽数拦下。
荣野放慢脚步, 扛着那只麻袋, 停在一幢老式居民楼前。
他的猎物抱着榆钱枕头,被干净的绒毯裹着,很安稳地被麻袋装着, 察觉到动静就抬起眼睛。
林飞捷不会留下能被检查到的伤口,十三岁的穆瑜只是看起来瘦弱,比同龄人长得慢些,林家对外的解释是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但榕树还清楚记得自己挑中的猎物。
在濒死时迷路到苦楝树前, 被无形的力道吸引着, 在楝中世界外徘徊的少年。
罪者入楝,苦楝树所构筑的世界是用来惩罚有罪者的,无罪的灵魂不该进去,不该无端接受惩罚。
徘徊的少年很单薄, 不像是他自己介绍的十二岁, 浑身是伤鲜血淋漓, 意识深处还有滚烫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