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志成城,绊脚石被踢到一旁。薛荔三言两语说清事由,从她办公室回来,连翘接到陈缘递交的辞呈。她很纳闷:“为什么?”
陈缘震动,抬起头看她,一双眼睛很清惶。连翘明白了,人事还没公布周展被调走的消息,陈缘不可能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庇护,会被连翘迁怒。
连翘自问没苛责她,冷然说:“能忍周展,忍不了我吗?你已经转正了,忍到我赶你走,你能拿赔偿金,有必要主动辞职吗?还是说周展给了你一大笔钱,你不在乎这点赔偿金?”
连翘说得尖刻,但陈缘听得出好赖,低声说:“他说养我,我不愿意。”
看来没太糊涂,连翘缓和脸色:“坐。为什么不愿意?”
周展对陈缘说,他前脚走,陈缘后脚就会被连翘开掉,被开掉说出去不好听,不如先下手为强,还让她别舍不得工资,他养得起她。
连翘冷哼,陈缘说:“我不愿意被任何人养。我婶婶没工作,想买条裙子都得骗我叔,说是给我堂妹买的,嫌土才给她。我不想变成她。”
陈缘性子卑怯,但还有救,连翘平静地说:“安心工作,别瞎想有的没的。秦舟还是周展助理呢,你问问他怎么不来辞职?”
能留在公司了,陈缘不那么紧张了,抿了抿嘴:“秦舟是人精,两头都捧着,我不晓得多羡慕他会做人。”
连翘笑道:“他哪里人精了,笨手笨脚的,几次接线都是你在帮他。”
陈缘说:“部门的人都瞧不起我,我也想学他结人缘,学不会。”
连翘说:“做好本职工作就行。”
陈缘点头:“主管,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我和周展……你不嫌我道德败坏吗?”
连翘向来认为道德是用来律己,不是用来对别人指指点点的,但对陈缘,也许说点别的话更好。她拿捏一下措辞:“要是你继续和他在一起,我可能会。但是在不在一起,我都不会开你,除非你工作出现重大差错。”
陈缘说:“你提醒过我,他是拿我解闷,我当时不信。后来……有些信了,晶晶辞职前也跟我说了一些事,还给我看过周展对她说的话,跟对我说的差不多,她没信,我信了,是我太笨了。”
周展的前助理许晶晶和连翘是很平淡的同事关系,许晶晶跳槽后,连翘很遗憾共事时没和她多说几句话。
陈缘说:“我当然不会再跟周展在一起,他马上要去昆山了,管不到我了。”
连翘说:“自保很重要,去吧。”
陈缘拿着辞职单出去了,连翘仰起头,舒活着颈椎,情不自禁地笑了。
夏停到位,周展和她交接了工作,招呼晚间例会成员中午聚餐,但所有人都说忙。周展痛感世态炎凉,惟有陈缘依然倾心相陪,为他跑前跑后搬东西。
周展把个人物品放进后备厢,问:“真的不跟我去昆山?你跟了我,留下来没好果子吃。”
周展在湖畔租了一套公寓,陈缘的东西都在那里,盘算等他去昆山就搬走,搪塞道:“我再想想。”
中午时分,烈日当头,产业园行人很少。周展刚把车开出,一辆黑色的汽车急吼吼开来,似乎想停在边上的空位上,周展向外看去,想喝止对方,砰地一声响,那辆车失控,直直地撞上周展的车头。
周展惊魂未定,摇下车窗开骂,一看是秦舟。方才跟部门的人道别时,秦舟不在座位,竟等在这里。周展猜他是蓄意而为,下车去揪他:“你想干吗?”
秦舟说:“给你找点不痛快。”
周展提拳就揍,秦舟不躲不避,挨了一下。周展再打,他还手了,两人互殴,都挂了彩。
保安跑来,秦舟占了上风,恶人先告状:“他先动手的!”
周展怒喝:“你恶意撞车!”
秦舟装模作样地看看他的车头,对保安说:“不好意思,我急着停车,刚想跟他说我全责,我赔,他就动手了。”
周展回头,对陈缘说:“你作证!”
陈缘从副驾室探出头,怯怯说:“我吓得捂眼睛了,要不,还是看行车记录仪吧……”
保安联系交警,周展指着鼻子骂:“你等着被开吧!”
秦舟说:“工作丢了就再找。你,我也再找。”
周展被激得又想动手,被两名保安扯开:“有话说话!别动手!”
交警就在附近,小跑而来,秦舟低头哈腰,态度谦恭:“警官,我说了我赔,但这人下车就动手,我觉得他有路怒症。”
事情以秦舟赔偿了事,陈缘自称被吓得快吐了,没胃口,得回公司休息,周展打车走了。
秦舟吹声口哨,周展在公司有人脉,他不便直接开打,所以就藉着交通肇事会一会,师出有名。周展想辞退连翘得掂量,对他可就是容易了,他不想连翘为了保他去求人。连翘……会保他吗?会吧。他感觉连翘很把他当朋友。
吃午饭的路上,秦舟拨通杨正南电话,咨询如果周展报警,他会面临哪种处罚。杨正南严厉批评:“你这叫寻衅滋事,情节恶劣!”
秦舟说:“我演技还可以,真是车技不好,手忙脚乱心一慌。”
杨正南厉声说:“你晚上过来,我为你松松骨。”
秦舟换成哀怨的语气:“你统共就教了我几回。原来用这一招就能让你用心教我?老杨,你放心,大中午大家都刚订上外卖,没人出来,我看准了没人才撞,不会伤及无辜。”
杨正南怒道:“你还有理了?!”
秦舟想辩解,杨正南按掉了电话。赵恺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后怕道:“幸亏你没让他喊你师父。”
过了好一会儿,杨正南消了气:“他年纪轻轻的,难免有点血气,那个周展是很过分。我在他那个年纪,也满脑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赵恺心道你在他的年纪都当爸了,肯定比他稳重,但没敢说,揶揄他:“今天你没穿我这身皮,才能说这话。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地位还没一个半路杀来的高,我看你是把他当小兄弟了,师父,您今天明示明示,我哪儿还得改善改善?”
杨正南瞧他一眼:“不新鲜了。”
赵恺笑得快从椅子上翻下去,他师父这性格,难怪小年轻不喊叔。杨正南敲敲他的碗沿:“喝完面汤,滚回去上班。”
赵恺吸溜吸溜吃面:“秦舟也是个爱说笑的,对了你胃口,长得也笑眉笑眼的。”他说着,忽然抬头看了杨正南几眼,“师父,我觉得你俩长得有些像诶。”
杨正南撑着下巴想了想:“像吗?他长得不错,是个小帅哥,我哪儿比得了。”
赵恺拖长了声音:“哦――是想我夸你老帅哥。老帅哥,有请您去把账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