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晚上 3 人去命理馆后院的餐厅吃羊肉锅,旁边一桌是两个女人,结伴来算姻缘。一人咨询是否该放弃苏州的工作,去男朋友老家县城发展,一人想算前男友能否回心转意,她不晓得请了多少转运物。

等她们走后,秦舟问倪芳,命理师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倪芳说自己和几个股东都在感情上吃过苦,所以命理师的原则是拍醒一个是一个。他们会告诉女人,来咨询的每个男人都不会去伴侣的故乡,那对他们是下坡路,风险太高。

至于情感挽回,在别的命理馆,光是卖成本低廉的转运物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倪芳这里打开门做生意,也不会把钱拒之门外,但女人的转运物都卖得不贵,男人的贵得多,但他们很舍得为财运亨通和官场顺遂花大钱。

爱很稀缺,不是每个人都碰得到。来客把爱情当成人生最光华灿烂的信条,但见过爱,感受过爱的人都知道,爱不是她们嘴里那样的,爱不会践踏你的尊严。

秦舟自告奋勇做兼职,他以男人的身份现身说法肯定管用。倪芳说:“我这里个个专业人士,持证上岗,你得考证。”

秦舟偃旗息鼓:“那算了,我本行的证考不过来。”

走出大堂时,有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女人跟朋友讲电话,大声炫耀是旺夫命。两个服务员小声议论老家说猫来贫,狗来富,猪来开当铺,把你当成猪狗,还自以为旺夫。

连翘认识所有打着“旺夫”旗号的人都是自封的,就为了给脸上贴金,在丈夫面前不那么气短。但她没法生出刻薄之心,只觉得悚然和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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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两个买家提供的人贩子 DNA 报告和毛发一同送检,经深度应用最新刑事技术,在江苏南通和安徽芜湖两地警方配合下,明确芜湖市无为县黄姓家族人员中有重大作案嫌疑。

杨嘉忆当年被拐后,警方成立了专案组,连续数月开展大规模走访调查和摸排工作,核查线索数千条,还锁定过一个非常相似的嫌疑人,但经过技术手段排除了该人的嫌疑。

囿于当年条件,案件没有取得突破,20 年后才迎来转机。杨正南和同事赴无为县某乡镇,找到黄某某部分亲属及其邻居,据多位被访人证实,黄某某长年在外,父母都已过世,他与老家亲属联系不多。

黄某某表姨的儿子提供了重要线索,杨正南和同事在广州番禺将其抓获。这些年,“天眼”遍布大街小巷,黄某某感觉危险重重,不敢再轻易作案,藏身于番禺一个大卖场的中餐厅后厨做配菜工。

黄某某不记得杨嘉忆了,杨正南说出是 20 年前苏州寒山寺跨年夜那天的事,卖价 8 万块,他才想起来。

黄某某交代杨嘉忆是他第 3 次行动。村里有几个人都在做这生意,一次能赚个几万块不等,最高卖到过 10 万,但得按买方的需求行事。

按计划,杨嘉忆将被黄某某转交给妻弟,由妻弟运送去河南乡下,酬劳为 5 万块,他拿 6 成。

黄某某抢走杨嘉忆,立刻喂他喝了掺有安眠药的牛奶。但那天邪门,搜查异常严格,他跳上同伙的套牌车,转眼发现前方交警设卡盘查,他只好下车混入人群,把杨嘉忆抱去最近的医院急诊。医院里孩子哭闹不会引起怀疑,万一杨嘉忆醒来就再喂他安眠药。

外面风声紧,黄某某没法去相城区和妻弟交接,抱着杨嘉忆边拍边哄睡状,入夜后,他躲进住院部的卫生间。

夜里,杨嘉忆醒来,黄某某喂他吃小蛋糕。杨嘉忆不吃他的东西,伸掌打他脸,说他爸爸是警察,马上来抓坏人,还冲着卫生间门外大声喊救命,黄某某恼得想割他舌头,又强喂他喝安眠药牛奶,再拿透明胶带封住他的嘴。

零点整,寒山寺钟声敲击最后一声响。隔着卫生间的玻璃窗,黄某某看到漫天烟花。杨嘉忆泪巴巴地挣扎着,看着,昏睡过去。

那一晚,寒山寺的钟声响了一百零八下,永久地留存在杨嘉忆记忆深处,一声一声一声,反复强化,成了比父母名字和手机号码更深刻的印象。

头天在急诊,医院里有人议论不孕不育,黄某某偷听到边上有家很出名的中医诊所,大清早把杨嘉忆抱去门口,相中了那对买家。

孩子漂亮聪明,还会说英语,黄某某大着胆子喊了 10 万,对方还到 8 万。双方都没问过姓名和住址,他防着对方,对方也怕他见财起心赖上他们。

20 年前,8 万块不是小数目。黄某某尝到甜头,此后拐卖了 11 名儿童,4 名妇女,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黄某某戴了帽子,帽檐压低,倪芳有绘画功底,凭记忆速写了他半张脸。公安机关刑侦专家根据她的草图和现场目击者的描述,对速写进行细化,案发当晚将模拟画像派发下去。

一个被画过像的抱着孩子的矮小男子特征鲜明,一对开私家车出行的夫妇却不会被注意。杨正南痛心疾首,假如没有买家接手,以当时那一带的盘查和布控力量,黄某某很可能在转移杨嘉忆时被截获,警方既能解救杨嘉忆,还能免于后面那些家庭遭受灭顶之灾。

人贩子死有余辜,秦舟的“养父母”是助纣为虐,他们花的钱对人贩子是激励,促使他犯下更多罪行,同样是大恶。

买卖双方罪责难逃,涉案的两名户籍警察也被刑拘,杨正南回苏州,带秦舟正式见奶奶。

被锁起来的门打开,秦舟见到自己小时候的各式童车,小板凳,小皮球,玩具枪……以及一柜子衣服,杨正南说他最喜欢海魂衫,倪芳总给他买。

杨正南和倪芳当年工资都不算高,大多花在儿子身上了。秦舟独自在房间里待着。杨嘉忆是个被父母家人宝爱的孩子,但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双手触摸这些物事,他脑中一无所得。

两个买家买回一屋子玩具,夸着骗着教着,有一天名叫秦舟的孩子喊了爸爸妈妈。

女买家怀上秦绊雪后,秦舟开心得乱滚:“我以前好像跟很多小朋友玩,以后有妹妹和我玩。”

后来,连上过幼儿园、有过很多小朋友都不记得了。地垫上,秦舟蜷得小小的哭着,仿佛又是那个年幼的杨嘉忆,可是 3 岁 4 个月记住的事,他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买家一遍遍指着自己说:“我是妈妈,他是爸爸。”于是他渐渐忘记自己是会背唐诗,会数数,会说简单英语,记得父母姓名、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的杨嘉忆。连生父生母站在面前,都不认得了。

从今天开始做回杨嘉忆。秦舟擦干眼泪回客厅:“老杨,我想把名字改回来,是跟你姓,还是跟芳姐姓?”

“养父”整天花天酒地,秦舟从少年起就看不上他,跟他相处很乏味,他不愿再顶着“秦”姓,耻辱。

成年人改名很繁琐,涉及到一系列更换,秦舟坚持要改:“对我,是认贼作父,对你和芳姐是夺子之恨,我非改不可。”

倪芳被杨家父母骂了半辈子“老杨家罪人”,这是她和杨正南离婚后第一次踏回杨家门。杨正南征求她的意见,她说他寻子 13 年,还帮她跟后面找的那个人离了婚,她感激无限,改回杨嘉忆就很好。

秦舟揪了揪杨正南腰间的刀伤处:“绝世好前夫。”

这家伙刚当上姐夫那会儿,自夸不喊叔是一世英明,杨正南拍他一记:“你一世英明呢?”

对倪芳还没喊出妈,爸也够呛,秦舟苦着脸:“我再酝酿几天。”

阿姨上门做了团圆家宴,陶家欢从上海赶回,顺带提前过生日。她区区 25 岁,竟然当上继母了,晃着杯中的玉米汁说:“喊妈。”

连翘和秦舟齐声说:“呵呵。”

秦舟看着陶家欢的水胆玛瑙手链说:“年纪轻轻就想当婆婆,脑子确实进了水。”

陶家欢说:“没进。丫丫喊爷爷奶奶,我和你爸就没年龄差了。”

倪芳拿筷子敲碗:“我替丫丫说句话,这个辈分嘛,得再掰扯掰扯。”

秦舟说:“就是!你喊哥在先,而且娃都跟妈姓,得跟妈妈辈分走。你,小姨,你,小姨父,连翘,姨妈,我,姨伯,我们 4 个人内部就这么定了。芳姐和我奶奶另算。”

杨正南痛失爷爷称呼,奋力一争:“孩子归孩子,你和连翘喊我什么?”

秦舟手臂往倪芳肩上一搭:“这是我妈,你说我们喊你什么?”

陶家欢争名夺利:“我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