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陶家欢在英国忙了一个半月,9 月最后一天,她回苏州结婚。主管会计师批了半个月婚假,但并购项目事务繁重,她只要了国庆假,剩下一半假期将来忙完再休。

杨正南订了一束白玫瑰去接机。两人在停车场会合,陶家欢拖着旅行箱飞奔,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腰上:“好想你。”

陶家欢回国前报了菜名,秦舟倾情奉上接风宴。佐餐的冷饮是加了接骨木糖浆的纯米露,是倪芳教他做的,连同花朵制成一格格冰块,随喝随取。

这一两个月,倪芳来做过几次客。秦舟试过用冰块兑苏打水、乌龙茶和矿泉水,都很加分,若不是戒酒了,喝白葡萄酒和梅子酒更棒。

一家人对完流程,秦舟觉得陶家欢从英国买回来的领带颜色有点老成,建议换个花色。

在品牌官网挑了半天,杨正南感觉都太时髦,他戴起来不伦不类。连翘说:“哪里老成了,是沉稳。”

秦舟说:“就这样吧。反正你走以德服人路线,要是明天接亲时搞一搞警车开道就更帅了。”

警车开道是说笑,杨正南忽而狐疑起来,看起来真的很老吗?去卫生间时,他照照镜子,眼角皱纹明显,法令纹也深,明天陶家欢有几桌客人,得注意别大笑。鬓角这星星点点的白发,要不要去染黑?

化妆师提醒陶家欢做好保湿,明天新娘妆才更服帖,陶家欢进来敷面膜。杨正南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做面膜,在身旁转来转去:“做了皮肤真能变好吗?”

陶家欢不声不响拆开一片,利索地呼上他的脸。杨正南嫌它黏黏糊糊,想想皱纹,忍住了。陶家欢见他居然没摘下来,捧腹大笑:“呵!以后坦率点,想贴就自己贴。”

杨正南嘴硬:“哪里想贴了?就是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陶家欢对婚礼满怀憧憬,早早睡下了。连翘洗完澡,在天井小院坐一坐。她怕陶家欢搬去桃花坞住,会受婆婆的气,更怕杨正南年老体衰之后,陶家欢捱义气不肯走。她说过爱情消逝了就走,谁晓得她做不做得到。

秦舟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是有,但只有亲姐姐才认为妹妹会受气。陶家欢一张嘴比她姐姐厉害多了,脾气也暴,一旦她发觉婚姻生活跟自己设想的大相径庭,不会忍受。

连翘其实知道陶家欢在爱里是主导方,爱的时候投注热烈,有天不爱了,应该会利落地走,但陶家欢是她妹妹,她不可能完全放心。

前些天,连翘攒到一个整数,想给陶家欢,陶家欢死活不要,恰好林非非找连翘商量,入股一家西餐厅,连翘反复考察,投了资。秦舟说:“亏了算你的,赚了算欢欢的。哪天她和老杨过不下去了,手上也能有点钱,到时候加上她自己存的,凑到一起买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窝吧。”

连翘也有此打算,秦舟推着她去睡觉。两人原计划 10 月备孕,但项目延期,还得再忙些时日。

杨正南和陶家欢的婚礼不搞繁文缛节,接亲求门环节都省了。陶家欢睡饱起床化妆,连翘和秦舟去接小玉和成成。

两个孩子送出新婚贺礼。小玉是自己画的丙烯画,画面是下雨天,雨滴像流星划过夜空,草坪上是一男一女,女人撑着格子伞,跟男人一起站在伞下,男人怀抱一只白猫,不远处有几只小松鼠和鸟雀跑来。

小玉是自学绘画,画得很稚嫩,陶家欢喜欢画境,跟她碰碰脑袋:“我要去买个画框,把它摆在我桌上。”

成成送的是一对用木头雕的哨子,一只是木头原色,给杨正南,一只在尾部涂上了蓝色颜料,是属于陶家欢的记号,他说蓝色是天空的颜色。

哨子是成成在学校手工课上做的,他做了很多次,才做出吹得响的。玩真人 CS 那天,教官吹哨子,大家不论猫在哪里,都乌泱泱跑去集合,他觉得特别威风。

陶家欢噙在嘴里吹一声,声音清越,笑着说:“像武侠片里号令群雄。”

成成听了可高兴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教会我哥哥吹了,这样万一我们不在他身边,他摔倒了,碰到危险了,就吹哨子呼救。”

陶家欢想到他那个自闭症哥哥,眼泪都快出来了。成成很不好意思:“你和杨伯伯都不让我送礼物,但是我爸妈都说,礼物是心意,一定要送。他们也有礼物给杨伯伯。”

两个孩子换上花童服装,都很快乐。化妆师助手给小玉编发辫,小玉拿着小镜子喜滋滋地照,连翘为她拍照,将来连丫丫出生,她得学着当个巧手的妈妈。希望能走点运,生个女儿。

陶家欢妆发妥当出发,去酒店再换上婚纱。家在巷子深处,汽车不好开进来,连翘雇了一辆红顶篷三轮车,她结婚时也是这么出发的。古城有很多这种观光人力三轮车,带着游客慢悠悠穿街过巷。

婚车停在巷子口,是九座商务车,赵恺客串司机,载着一行人去酒店。

陶家欢喜欢连翘和秦舟婚礼那家酒店的环境,婚礼定在同一场地,但姐妹俩喜好不同,婚典花艺以金色天堂鸟为主打,叶大花美,热情洋溢,因其形似仙鹤,象征自由和吉祥。

杨正南全套行头都是陶家欢找品牌定制的,昨天送来酒店熨好挂上。他换上新郎服出来,陶家欢眼前一亮,第一次见到这人穿正装,身姿挺拔,目若朗星,是那种气宇轩昂的正派帅,又带了几分潇洒气。她抓着他亲了又亲,沾沾自喜:“我眼光怎么这么好啊。”

秦舟和连翘等人充当了迎宾员的角色,杨正南和陶家欢并肩迎客,宋琳递上红包,转身给陶家欢发消息:“帅大叔模板。”

陶家欢和连翘一样,婚礼不请娘家人,杨正南也不想兴师动众,在朋友圈简单发了婚讯,邀请最相熟的亲朋出席。他原计划 10 桌客人,但朋友圈公布婚讯后,有二三十个外地朋友执意要来。

他们千里迢迢,甚至从海外拖家带口而来。有的是杨正南早年的战友,有的是寻子认识的,无论是大企业家,小商小贩,还是公职和科研人员,都放下了工作。

一男一女走向新人,男人比杨正南年纪大点,女人是陶家欢的同龄人,陶家欢笑脸相迎,目光一顿。女人穿得很雅秀,五官洋气,但表情很明显是心智不全者。

男人和杨正南握手:“恭喜恭喜,永结同心。”

女人乖巧地学舌,声音很平板,没有情感起伏:“恭喜恭喜,永结同心。”

杨正南为陶家欢介绍:“这位是靳律师,这是他女儿欢颜。”

陶家欢说:“靳律师,您好,欢颜,你好。”

靳欢颜好奇地看她,靳律师说:“宝儿,她是杨爸爸的太太陶女士。”

靳欢颜反应了一下,露出少女般的神色,伸手摸了摸陶家欢头戴的小王冠,喊道:“陶妈妈,你好。”

陶家欢吓一大跳,她的同龄人喊她妈?靳律师对她欠身:“我们先就座了。”

秦舟过来领靳家父女入席,陶家欢还在迷惑,杨正南靠近她,轻声说在寻子路上发现了 7 个孩子,除了靳欢颜,还有 6 个男人,他们被发现时都已经为人父母。

年轻人都管杨正南叫爸爸,杨正南一再说不需要,他们父母每年仍寄来家乡特产,时常问候,靳家三口更是每年大年初一来苏州拜年。

杨正南跟陶家欢说过一些寻子路上的所见所想,但没说过救助了 7 个孩子。自渡,渡人,沉默如大河,不必多言。

算算时间,杨正南发现靳欢颜至少在 8 年前,所以靳欢颜十几岁就当了母亲。她精神失常,是遭过非人折磨吗?陶家欢痛心,杨正南握了握她的手,低叹道:“换个时间再跟你说。”

有两个被找到的男人和父母来了。两家父母当年都在大城市打工,收入勉强糊口,孩子被拐骗后,他们的日子雪上加霜。团聚后,一人携妻女回到父母身边,一人仍和“养父母”一家生活。

这两对父母现在做点小买卖,出趟远门不容易,仍不顾杨正南反对,都来苏州祝贺他。

两个男人言行腼腆,都很健康。陶家欢心口一恸。同样是被拐,他俩的际遇好过靳欢颜太多。

婚礼即将开始,现场一片祥和,陶家人一个也没出现。陶家欢在英国期间,母亲找她说话,她没回复,父兄半个字都没发过,更没去派出所闹事,应该是怕惹怒她抢房子,他们对她的爱真的只有一点点。

开场倒计时,音乐声响起,是钢琴版本的《Don't go out into the rain》。陶家欢留神细听,望向现场演奏的女人。她对乐律懂得不多,但演奏者的指法流丽异常,举止一派大家气度,不像普通人,她问:“你从乐团请来的高人吗?”

杨正南说:“是欢颜的母亲,她是作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