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余浩男抱着电脑去咖啡厅完成工作，纪小小轻轻揉着纪父的手脚，听到脚步声回头。

“累不累？热粥和拌菜吃两口，别饿坏身体。”纪母拽她起来，柔声说。

纪小小点头，呆愣愣的抱着保温桶大口吃起来，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没有神采。

“是我们拖累你了。”纪母的身影在昏黄灯线下佝偻着，鬓间银丝杂乱丛生，手背像是干枯树枝般的纹路让纪小小感觉眼里进了石头，用手背胡乱摸两下。“那些没有你考得好，学习好的同学都去大城市打拼，出国深造，再不济家里能帮衬着做些小生意。”

“你却得因为照顾我们，放心不下家里，只能选择本市的大学，本市的企业……”纪母声音颤抖着，她从心底觉得愧对女儿。纪小小曾经是泥猴子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可自从家庭遭遇变故，她就开始变得不愿意说话，见人躲着眼睛，没有往日的自信。

社交几乎为零，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成为纪小小的全部。

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下班后去跟闺蜜逛街吃顿日料西餐、火锅烧烤，跟男朋友看场电影，牵着手在路灯下互诉衷肠才是该有的生活。可纪小小却要回到家里，替纪母照顾神志不清的爸爸，去努力找几份兼职工作贴补家用。她如果抱怨两句，纪母心里会好受些。

越懂事，越让周围人觉得压抑和心疼。

“妈，说这些干嘛？”纪小小胡乱嚼两口菜，便推着纪母到行军床前，说，“照顾爸是应该做的，我要是撒手不管，指不定周围邻居街坊怎么戳着我脊梁骨，骂我没良心呢！小时候，咱们院里哪家小姑娘过得有我开心自在？大鱼大肉吃着，自行车和游戏机都是最新款的……”

“我现在就盼着，爸能早点儿好起来，我攒钱买大房子，带花园的那种，把你们都接进去。”纪小小吸溜着鼻涕眼泪，挤出难看的笑容，说，“再养条金毛，陪你们玩儿。”

“你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金毛？可别折腾我们老两口了。到时候，等你爸好了，我们就住到养老院里，离你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纪母嫌弃不已，用玩笑来缓和沉重的气氛。

纪小小巴巴地跑过去，挽着纪母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着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大不了也住在养老院里。你休想把我给甩掉。”

“这么粘人，以后可怎么办？”纪母抬起手，抚摸着纪小小的发丝，无奈地轻声说。

纪小小紧紧闭着眼睛，有泪顺着脸颊滴落，瓮声瓮气的说，“要是担心我，就一直看着我，管着我，别丢下我……”

生离死别是人永远不能够躲开的课题，但纪小小总盼望着能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第28章 忧心忡忡的爱心加餐

“您好，请问找谁？”

病房里，顾泽明略显得局促紧张地站在纪母面前，手指不安焦虑的轻敲门框，摸摸鼻尖说：“我是纪小小的同事，听说伯父生病住院代表公司来探望。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挺好的。”纪母搬来圆凳，拿起两颗苹果橘子塞到顾泽明手里，“小小去取检查报告，等会儿就回来。你先坐着，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么忙还劳烦跑过来一趟。”

顾泽明显然不太适应跟长辈之间的相处，笑容越发僵硬，手里的苹果都要捏成苹果泥似的。

“治疗还顺利吧？”顾泽明干咳两声，努力找话题的样子让纪母感觉格外有趣。

在顾家，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见到所有“家人”，彼此陌生又厌恶的人围坐在餐桌前，默不作声的吃完两小时左右的晚饭，谈论些公司管理事务就会纷纷闹得不欢而散。人情味儿和家的温暖对顾泽明来说像是过敏原般，碰到就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小小没有跟我提起您，您是她的？”纪母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人。

举手投足得体礼貌，眉宇干净浑身又充斥着贵气，要说是普通同事，也有点小看她半辈子的阅历和眼光。

顾泽明眼眸躲闪，寻思着要用什么方式介绍自己，又不给她们增添负担和压力。

“妈，医生说爸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就可以办理出院……”纪小小低头摆弄着各种化验单，用肩膀撞开房门，余光察觉到那抹身影时僵硬在原地，不敢相信的说，“顾总？您怎么来了？”

纪母端起水果盘，找借口将病房让给两人。

“怎么瘦了？”公司许多事情让顾泽明无暇分身，时隔几天见她，原本圆嘟嘟的小脸变得只有巴掌大。“吃得不好？”顾泽明向前走两步，手掌抚摸着纪小小的脸颊，拇指食指轻轻掐着肉晃了晃。

纪小小垂头委屈的抱怨，“医院的盒饭很难吃，几乎没有肉！每天都是清粥小菜，都快变成兔子了。”

“不会出去买，点外卖？”顾泽明有些闹不懂她的脑回路，活人还要被饿死？总会有办法吧！

纪小小回头瞥着病床昏沉沉睡过去的纪父，摇头小声说，“爸爸离不开人，叫外卖，妈妈会心疼钱。就只能等浩男来看我的时候带点儿，可她最近要跟出版社谈事情，忙到睡觉都没有时间，我不好意思叫她来。”

“明天出院？”顾泽明心疼的眯起眼睛，扫过报告单的数字。

纪小小点头，抬起手臂舒展着身体，说：“爸爸最近恢复得不错，我马上就可以回公司上班！顾总请放心，我肯定不会耽误工作，保证用十二分精力对待您交给我的任务！”

“先好好休息两天，周一再去上班就好。”顾泽明揉着她杂毛炸起的头顶补了一句，“这是工作。”

纪小小扁着嘴，有些感动的忍着鼻酸，糯糯的小声说，“您真好。”

“才知道？”顾总抬起手指，轻轻敲着她的脑门，听见手机响起，看了一眼，说，“公司还有事情。”

纪母此刻推门进来，看到两人靠得极近的距离和顾总眼底不舍的情意，本来不确定的猜测慢慢落实。

“伯母，我还有事……”顾泽明跟纪母告别，纪小小满脸通红的站在旁边，结结巴巴的说，“常来啊！”

“纪小小，你……回去学习下口语表达吧。”顾泽明无奈到咬牙切齿，在长辈面前又不好表达，只能将这份祝福原封不动的收下。“我不是那个意思！”纪小小对着他背影无力的解释，耸耸肩。

什么情况？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纪小小抓起刚洗完的葡萄塞进嘴里，差点儿噎到。

“小小，你也到谈恋爱的年纪，有些事……”纪母语重心长的开口，纪小小嘴里的葡萄皮喷出来，呛得脸通红，两只手像是装马达般摆动，连珠炮似的解释，“那是顾总，顶头上司！您想什么呢？”

俗话说，老人吃过的盐要比年轻人走过的路多。

虽然有大部分可能是这位老人口味偏重，但看穿些年轻人的小心思和小把戏，还是手到擒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纪小小像是看见救命恩人般跑过去。

门外护士推着车，喷香喷香的饭味儿立刻传开。“这是医院升级的营养餐，咱们病房算是试点。”护士满脸尴尬，这种说辞谁都不会相信吧？她只能硬着头皮赶紧摆放好，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未来两天都会按照三餐的时间来送，免费的。”

护士画蛇添足的解释让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您跟我一起去练口才吧。”纪小小嘟囔低声说。

“还想要否认么？”红烧肉、地三鲜，荤素搭配都是纪小小喜欢吃的菜式，纪母抬头看像是犯错误般的女儿，挑眉问。纪小小横下心来，梗着脖子说，“你也知道顾氏集团员工福利很好，说不定……”

声音越来越小，连她自己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