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酒盅,“滋”地吸溜一口,一抬眼皮,就见一个黢黑的眼睛贴近跟前。

“妈呀!大白天也有鬼啊!”古鹤堂一把推开桌子,差点被吓翻跟头,再定睛一瞧,旁边还站着一人。

“司空大人?”他定定神,没错,是他,那旁边这个丑八怪又是谁。

唐思绮不管她,一屁股坐下来。右手在古鹤堂面前一摊:“古大人,今天来没别的事,之前查杨百万儿子一案,该报的钱,得给报了吧。”

“什么钱?”古鹤堂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丑人不认识,他欠他什么钱?

司空瑾看着好笑,接话道:“你只要说,这钱,是能报还是不能报?”

古鹤堂傻眼:“啊,这……你们……想要多少钱。”

唐思绮掰起了手指:“走家串户去了解杨明远,需要打点,为了查案多花了好几天住客栈的钱,吃穿用度开支都得算,给那残尸做复原买材料,又花了许多,还有最后去林成家旁药铺掌柜那里,还递了二两银子出去,七七八八的,我之前断案,最低价也要 500 两,看在跟古大人有缘的份上,给我 100 两即可。”

古鹤堂此刻已经听出来这是那位杨公子,脸皱成了紫茄子,“你这不是在讹人吗,那案子是你们主动找上来的,跟我何干呐!”

司空瑾一拍桌子,怒目而视:“别废话,没有我们帮你,那案子必然破不了,这会恐怕城中夜叉像早就立起来了,堰州就得大乱,你以为你还能顺顺利利升任知府?”

古鹤堂心说,这都哪跟哪啊。

却听那变了样貌的杨小公子笑嘻嘻地说:“看在古大人曾经把我们当人犯的交情上,再给你打个折,120 两,不能再少了!另外……”唐思绮把肩膀上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拍。

“顺便帮我把这些银子换成银票,太沉了!去上京实在是不方便。”

酒瞬间不香了,古鹤堂眉眼挤在了一块:怎么被这两个冤家给粘上了!

第四部(宫廷密案)第六十三章 遁

日落之前,一行货商,牵着三匹马,一车货,前后八人,排队静悄悄地来到了城门处。

领头之人中,一人个头不高,长相奇丑,五官狰狞,右眼处有黑乎乎的斑块,看得人瘆得慌,守卫只看了一眼,就再不想看第二眼,再往后看,竟然一个比一个长得丑,不是歪嘴,就是斜眼,还有一个满脸疤痕,像个鬼一样。

守卫内心狂吼:“哪里来的这么多奇葩,丑人国来的吗?”

反正也是出城,相比进城,审查要随意的多,他挥挥手,让这群人赶紧走了出去,连对方感谢都免了,实在是不想再多看一眼。

出了城,此行人兵分两路,四人驾着两匹马往北行去,四人驾着一匹马、一辆马车往西行去。

两拨人渐行渐远,但西行的四人刚刚跑出一里地,便骤然停了下来。

马车撩开一角,露出一张鬼一样的脸。

“瑶瑶,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跟唐姑娘相见。”

“爹,我们都是大吉之人,一定会见面的,我们得好好的,平安的活着。”

鬼脸又抬起头来,远远地望向城门口,什么都没有看见。

驾马车的人道:“得走了,我们得在夜深之前赶回玉华城。”

另一匹马上的人跟着说:“大老牛说得对,先回到玉华城再说,有秦大人护着你们,会平安的。”

鬼脸点头:“听小五的,走吧。”说完,收回目光,放下了马车车帘。

落日的余晖之中,车马逐渐只剩下两个黑点,城门即将关闭,可城墙的阴影里,始终站着一对母子,望着那个黑点的方向,一动不动。

直到守卫下了最后通牒,女人才恋恋不舍的挪动了脚步。

转身的瞬间,眼角滑落一行泪。

会见面的,早晚会见面的。

林满金想。

就在唐思绮等人偷溜出堰州的时候,上京一户高门之中,一夜行人无需禀报便匆匆而入。

来到正厅,里面的人一手把玩佛串,一手拿着草叶正在逗着蛐蛐。

“王爷,下面的人捅了大篓子。”

草叶被蛐蛐一把抓住,翌王收回手指,看着那草叶被蛐蛐一点点吞食,淡淡说道:“说重点。”

“起因是堰州那边私自做主,找野路子劫了玉华城的粮仓,但失了手,劫仓人被运回大理寺受审,堰州军没沉住气,半路灭了口。接着,堰州节度使万顺桥和堰州知府莫名殒命,大理寺卿派了一名寺丞前往,还未到时,就已经有查案人顺着粮仓这条线摸到了万顺桥那去,堰州军又自乱阵脚,暗杀了查案人两次,都失败了。万顺桥和堰州知府的死,目前还没有明确线索,但,堰州军的尾巴肯定漏出来了。”

“查案人?”辛王用眼尾余光扫了一下,拉长声音:“说清楚些。”

“查案人从玉华城而来,是当地颇有名望的画皮师,擅长尸体缝合与皮骨修复,到堰州后三天便破了布商杨百万儿子失踪案,属下问过杨百万,他们到堰州的真正目的,正是为粮仓被劫一事而来,杨百万因为这件事已经被控制在了州署,属下找上他颇费了些功夫,这个画皮师身边还有几个朋友,应该都是玉华城与他关系密切之人,个个都有些本事。”

“画皮师……”翌王从唇角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名字起的还怪好听的。平白无故,粮仓被劫跟他何干?可有官职?”

“不曾,应是民间人。”

翌王又拾起一片叶子,塞进蛐蛐的笼子中,逗着蛐蛐上蹿下跳。

“那就更不应该了,民间人要管官家的事,那些个地方官还能任由他胡来?更何况,大理寺的人不是已经派去了吗?怎么让民间人做了主了。再去查。”

“是!”夜行人脚步退后,刚退至门口,翌王又将他叫住。

“等等。万顺桥和那知府的死,跟堰州军有关系吗?”他手中停住,双眼盯着蛐蛐,一丝狠厉从眼角划过。

“王爷,属下离开堰州之前,只打听到应该是万顺桥家中熟人作案,目前还没有线索牵扯到堰州军,但属下想,若不是心虚,他们何必多次暗杀那查案人,毕竟万顺桥换身之事没人知道,单单粮仓一事,若是已经灭了口,更无需再冒风险杀掉查案人,除非万顺桥的死……”他顿上一顿:“除非万顺桥的死,与刘庆有关。”

翌王一把抽出草叶,正在进食的蛐蛐被猛地掀翻了个跟头。

“给我接着盯,堰州军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告诉刘庆,他私下搞的小动作,我都看得见,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要是让他给我毁了大事,他也别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