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睑,目光看向地面,又似乎是看向自己的脚尖。

“我不懂大人的意思,什么中毒,什么盒子?他们不是被烧死的吗?听说都是管家做的,真是没有想到……”

段开撤回身体,看向林满金的眼神充满探究。

真够硬的,丝毫不乱。

难道推论错误?不应该,万夫人的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

他决定加加码。

“林满金,你就不要嘴硬了,我们已经什么都查到了,万顺桥和柳元真正的死因是中毒身亡,而下毒人,就是你!”段开板起面孔,气场十足,大理寺的人,不是平白来的,威严自带。

“你接近柳元,用了一些方法让他主动去府上寻找万顺桥,又借用机关释放毒气,最终导致二人双双殒命,已经有人作证案发前你去找过柳元,你抵赖不得。”

但很明显,他用错了对象,林满金就跟没看见段开摆谱一样,仍然是刚才的态度,甚至脸比段开还要冷。

“段大人,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不是说让我来见鬼吗?呵,看来是我太相信大人了。”她豁然起身,朝着段开逼近一步,一字一句道:“万没想到,让我见的鬼,原来就是大人您!红口白牙栽赃他人,还是一个吃人血馒头的鬼!”

“你!为何口出狂言!”林满金不是软柿子,段开终于明白光靠吓唬,在林满金身上根本没用。

不吓唬,那便对峙好了。

“把人给我带过来!”段开发出一声暴喝。

门推开,评事带了一人进来。

是柳元府里的门房。

一进来,只看了一眼林满金,立刻叫起来:“大人,小的说的那女人就是她,绝对没错!”

段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满金,又把目光转向门房,“看仔细了,别冤枉了人。”

“怎么会,不瞒大人说,小的虽然就是个门房,但门房也有门房的本事,小的记人准的很,不然怎么给府里老爷把好入府关,所以绝不会有错,就是这位夫人那日递了请柬给知府大人!”

段开挥挥手,门房退了出去。

他面目表情地看着林满金:“你还有何话说?”

林满金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那又能证明什么呢?我的确是给了柳知府一枚请柬,我儿不是告诉过各位大人,他想要读书,做母亲的,自然想给他找位先生,府里的万老爷不同意,我只不过是想约柳知府出来见上一面,帮个小忙而已。”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仿佛成了段开的不是。

段开忍住火气,抓住林满金话里的漏洞,继续质问:“你跟柳知府哪里来的交情?这事为什么要求助于他?又为何确定他会帮你?”

“没有交情就不能求助了吗?哪里来的规矩,我跟知府大人不能有来往?”林满金没有正面回答段开,反而耍起了无赖。

大意了,没想到这林满金竟然油盐不进。

段开头痛,还真是如少卿所说,如果她不承认,那便死无对证了。

他暗说要冷静,绝不能被林满金牵着鼻子走,然而还没想出下一步策略,林满金却甩甩袖子,抬步便走,连句招呼都没打。

“哎,哎哎,先别走!”段开在她身后喊。

林满金头都没回,扔下一句话:“大人,纵火凶手已经找到,该还我们清白和自由了吧,如若不然,我定要去上京告御状!”

段开跟咬了一口黄莲一般,眼睁睁看着林满金倔强的背影离去,刚才所有的自信瞬间被打回原形。

他一拳敲在桌子上,手指上的疼痛提醒他,他就是个毫无经验的新兵蛋子,愣头青一枚,大廷尉派他时,他还当自己有非凡之才,入了大廷尉的眼,没想果真是不行。

之前不明白,自己在寺丞一职耕耘多年,没怎么处理过太复杂的案子,也不够出众和显眼,平时更是不常去上级跟前刷存在感,怎么就选上他了。

现在明白了,这案子根本不需要他来侦破,临走之前,大廷尉给他的唯一任务就是:把尸体,和所有有关的人都带回去。

他这种一根筋的人,最适合做这种简单的事物,上面不需要他独自发挥。

是他忘了这些,以为有了少卿帮助,能就地查出真凶,风风光光回去交差,实际上以他的本事,他根本破不了这桩迷案!

自信彻底碎成了渣渣。段开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怀疑人生。

连一人站到了跟前都没注意,直到那人忍不住轻咳一声,才把神情恍惚的段开拉了回来。

一抬头,是那位“真万顺桥”。

那张脸像是像,但多少还是有点“假”,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带着一张不协调的面具。

正因如此,他总是不能把他跟真正的节度使对上号去。

于是忍不住问他:“你说说看,就你这个样子,昨晚万夫人到底是怎么一眼就确认出来,你才是她真正的丈夫?”

第六十一章 跑为上计

万顺桥一听这个问题,脸上竟露出跟林满金一样的表情。

这种表情,段开想了半晌,才想到一个词来形容。

差不多就是……幸福吧。

林满金就是通过这种表情来判断的吗?

万顺桥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们夫妻相处多年,自是认得出的。我来是有一事想求大人。”

他跪拜:“如果我夫人做了什么错事,请求大人,让我替她受过。”

段开正烦着,见万顺桥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