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她要婉娘帮忙去自己遇袭的巷子找一找,那天被偷袭时,随身带的行囊掉落,里面有她的工具匣子,不知道行囊是否还在,若是在,便一切都容易的多。
第二,若是那条巷子已经没有包裹,那便去绣坊买绣针,大小粗细各种尺寸都要。
第三,还需要再去准备面粉,蜡,猪皮……
这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婉娘搞不明白其中名堂,但也知道此时不是多问的时候,当即应了下来,亲自去办了。
唐思绮把自己关在房间,看着桌板上的草席子,深吸一口气。
孙彻,如果真的是你,看在婉娘为你奔波的份上,你可要配合一些。
戴上婉娘为她简单缝合的手套,解开草席子外的布条,轻轻展开草席。
残缺不全的尸体重新出现在眼前。
确实的看不清面容了,一张脸被啃食的惨不忍睹,鼻梁已经咬出了几个坑,只留下半个鼻孔,有些地方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按失踪时间算,如果当时他已经遇害,到现在已经是三日了,其实如果不是在乱葬坑被老鼠吞食,死亡三天的尸体还是相对完整的,死亡情况也比较明显。
可现在显然要棘手的多。
不管怎样,先把尸体清理干净吧。
打来一盆水,唐思绮小心翼翼地将尸体上的蛆虫、泥土清掉,又将污渍,血迹,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由于皮肉损伤太过严重,她做的很慢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婉娘推门进来,
直到婉娘喘着粗气站在她身边,她还没有做完。
只听婉娘倒吸一口冷气,扑通一下跌坐在地,进而扑了出去,一把抱住廊柱直到快要把胆汁吐出来,才呜呜地哭了起来。
唐思绮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婉娘哭地极为悲恸,一边哭一边念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好端端的,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边说着,边扯着自己领口的衣襟,像是那里要将她生生地堵住一般。
唐思绮的眼睛忽地被雾气蒙住了。
五年前,她看见家人尸体时候的样子,大概跟现在的婉娘差不多吧。
就像是五脏六腑被一把利爪撕碎了,浑身都痛,痛彻心扉。
她轻轻扶住婉娘的肩膀,“婉娘,是他吗?”
婉娘不住地点头,又是一阵嚎哭,“是他,是他啊……那衣裳,虽然,虽然都破碎了,可我自己缝的衣裳,哪怕只剩下一块布我也认得啊!”
“婉娘!”唐思绮提高些嗓音,盖住婉娘的哭声,“婉娘,要想知道真相,你一定要振作。”
唐思绮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袅袅地钻进婉娘的耳朵里。
她回过头去看她,又望了望房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对,对啊,孙彻还等着她,他还躺在那里等着她,她不能软下去,她要振作。
“振作,振作……”
婉娘拉住唐思绮的手臂,眼神黏着在房间的方向,声音依然带着颤抖:“姑娘,我可以,我好了,没问题,真的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那双纤细的手,将唐思绮的手臂抓出了红印子,唐思绮却没有阻止她,她看着婉娘的脸,不由得笑了。
她知道婉娘很怕,怕的要命,但她此时勇敢的样子,美过任何一个女子。
婉娘刚刚外出一趟,极为顺利。唐思绮遇袭的巷子本就不是一条主巷,路过的人并不多,而那个包裹又被甩到了角落里,幸运地没有被人捡走。
婉娘一到那就看到了遗落的包裹,唐思绮需要的工具在里面一样都没少。
将工具匣拿到手里的时候,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对接下来的事充满信心。
回了房间,这一次,婉娘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眼睛仍是不敢看,总归是不会被吓跑了。
唐思绮俯下身来,轻轻剥掉尸体上本就已经成了碎片的衣物,她一寸一寸,从头顶自上而下的观察起来。
婉娘在一旁为她递送工具,两人配合地十分默契。
头顶上无致命伤,从半个鼻孔看去,无窒息痕迹。再往下看,前胸后背均没有刀口或者利刃切割的痕迹,身上的伤痕基本都来自于啃食,而这些伤口都是死后造成的,不是他的致死原因。
她轻轻抬起尸体的下颌,脖颈处已经腐烂了大半,这样一抬,皮肉粘连,顿时血肉一片。
婉娘不忍,别过眼去,又是一阵轻轻的啜泣。
唐思绮却将脸靠近,几乎要贴上去,手上小镊子一点一点拨开黏连的地方。
婉娘见她迟迟没有声音,又将头转过来,却发现唐思绮像泥塑一般,在脖颈处定住不动了,过了一会,又捏开尸体的嘴巴,将镊子深深地探了进去,接着又是一动不动的观察。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唐思绮。
大概过了一刻钟,唐思绮才慢慢直起身来,将手中的镊子递给婉娘,“帮我清洗干净吧……”
“姑娘……”婉娘犹豫着问,“可是没查出来?”
唐思绮退后几步,寻了个椅子坐下来。“我刚刚俯身太久,有些晕眩,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看到了。”
婉娘见她这个样子,知道是累到了,没有着急往下问,连忙清洗了双手,过来帮唐思绮按揉肩膀和头部。
婉娘的手很柔,唐思绮很快就舒服了些。
她说:“婉娘,幸好我们发现的早,孙彻是被人勒死的,脖颈上的皮肤只剩下一处了,那处,有一道青紫的勒痕,另外,他的舌头异常突出,也可以证实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