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只有忙音,眼前一切瞬间消失不见。
她再抬眼,看见的却是天台上喝到烂醉在痛哭的爸爸。
云棠急迫,想要冲过去拉住在边缘摇摇晃晃的爸爸,可手臂被人扯住。她回头,一脸冷漠的妈妈红唇刺眼,硬声说一句“要死就快一些,不要管他”。
陡然惊醒,不过刚刚六点。
外面天还暗着,老旧的居民楼隔音不好,楼上情侣已经起身,穿着拖鞋走过,在天花板留下一连串震动。
云棠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冷水洗一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
她站在狭小的洗漱间里,看镜中自己那张素白的脸。
因为白,眼下乌青显得尤为明显。
若真的因为兼职而失去信德的饭碗,她可真的要把肠子悔青。云棠轻轻叹气 无论今天会是什么后果,她都应该承受。
早晨云棠第一个到,33 层还静悄悄。
黎淮叙不吝啬。董事办一共六人,可以跟他一起享受 33 层好风光。
东侧是黎淮叙的办公区域,西侧则由助理们享用。
云棠脱了外套,先去茶水间打开水机和咖啡机,又将冰箱里的水果每种拿出几个放在果盘里,让它们自己慢慢升温。
咖啡罐里的豆子剩下不多,时间有些长,云棠干脆倒掉,又从柜子里取了新的倒进去。
正低头倒咖啡豆,她听见外面电梯轻响一声,接着是坚实有力的脚步大步流星抵近。
云棠转头,正好看见黎淮叙挺拔的身影自茶水间外走过,闫凯提着公文包紧随其后。
因为早晨天气尚冷的缘故,黎淮叙身上套一件灰黑色大衣。他本就身形颀长,剪裁利落的大衣又将他映衬的更加身材遒劲,肩膀平阔。
热水机加热到预设温度,忽然发出一声短促鸣叫。
黎淮叙循声看过去,对上云棠有些局促的眼睛。
他依旧面容严峻,目光大概只与云棠交汇 0.5 秒就迅速离开,甚至没有留给云棠喊‘黎董’的机会。
云棠急忙放下咖啡罐。
可等她迈出茶水间时,只看见门扉关掩时的半截背影。
黎淮叙的办公区在一道顶至天花板的大门内。门扉重新闭合,将云棠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闫凯没跟进去,转身进自己的办公室。
云棠想一想,咬着下唇走过去,抬手敲一敲闫凯的门。
“闫秘,”她喊一声,“昨天……”
闫凯在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截断云棠的话:“这件事等会再说,黎董临时有个会面,我需要提前准备。”
“哦,好。”云棠转身离开。
等董事办人陆续来上班,黎淮叙跟闫凯早已经又离开 33 层。
陈菲菲上来看云棠坐在工位上,眨眨眼问她:“你都几点到?怎么每天都是第一个。”
云棠笑得有些惨淡:“没办法,我住太远,早高峰抢不到共享单车也挤不进地铁。”
细手细脚,很有说服力。
陈菲菲安慰她:“刚出来工作都是这样的。工作几年攒些钱,换个近一些的房子就好啦。”
陈菲菲和云棠一样是董事办实习助理,不同的是云棠是应届实习生,而陈菲菲已经在信德的一家投资公司工作三年。
信德每三年组织一次内部选拔,集团会拿出一部分岗位面向各家子公司开放,过五关斩六将的佼佼者可以获得实习资格。
这会儿黎淮叙和闫凯都不在,助理们轻松自在,一边打招呼问好一边互相闲谈,只有云棠心中惴惴,被压得喘不动气。
云棠坐在办公桌后,视线正对黎淮叙的那扇大门。门板厚实,光泽柔密,不知明天她还有没有机会继续欣赏这扇价格高昂的门。
陈菲菲翘脚滑到云棠旁边,给她递一瓶酸奶。“你黑眼圈好重,”她问,“是跟人合租吗?”
云棠道谢,又摇头:“自己住,一间四五十平的老式家属楼。”
“那跟合租也没差,”陈菲菲撇撇嘴,“这样的房子隔音都不太好。”
“是的,”云棠拧开瓶盖,“隔音很差。”
云棠打开公邮,按照时间顺序和轻重缓急将事项列进黎淮叙明天的行程系统中。
他实在太忙,每项行程以二十分钟为单位排列,现在刚刚九点,行程系统中显示黎淮叙今早已经完成了两通电话会议、一场谈话和两个会面。
陈菲菲负责文件流转,这会儿闫凯不在,总助理徐怡晨也在会客室跟发展部的人对下一场会议流程。没人管她,陈菲菲便难得清闲,忍不住跟云棠扯八卦。
她压低声音:“我昨晚跟几个朋友聚餐,听他们讲,黎董的离婚官司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云棠有些茫然的看了陈菲菲一眼。
陈菲菲给她解释:“一般人的离婚官司都不好打,更遑论是黎董。像他这样的身家,离婚官司打起来时间都是按年计算。可从黎董跟董事会讲他跟佘小姐决定离婚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呢,实在是神速。”
陈菲菲已经从‘黎太’改口称‘佘小姐’。
黎太的位子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佘宁的父亲是维港船王。船王殚精竭虑,千挑万选才选得黎淮叙做姑爷。
也许姻缘真的要靠天注定,他们离婚官司的时间甚至要超过婚姻存续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