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做律师,新鲜故事很多。黎淮叙不多话,但很懂开口的时机,总是在关键地方接下话尾,不会让客人觉得冷场。

云棠一开始的紧张逐渐消失殆尽,她只安静吃饭,偶尔会因为温迎的故事发笑,整晚气氛都十分融洽自如。

她跟黎淮叙对桌而坐,桌子很大,黎淮叙遥遥隔她很远。

云棠会借夹菜的机会偷偷看他,心中暗叹上天鬼斧神工,创造这样一副好皮囊。

晚宴行进到一半,气氛比一开始时更松弛些。云棠清楚自己今晚的定位,主动拉着于嘉然低声聊天。

“你们从岷市来?”云棠好奇,“我还没去过那里,但我知道那儿非常漂亮。”

于嘉然有一双很好看的笑眼,不发笑的时候也是弯弯的:“坐飞机要接近四个小时,不过岷市绝对值得你四个小时的等待。”

云棠问她:“明天要周末了,你们要不要多留一天,我可以带你逛逛南江。”

于嘉然说她对南江很熟。她眨眨眼睛:“我表姐之前就在南江,我前几年每年都会来几次。”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难讲,也许只是因为电梯中的这些人里,只有于嘉然懂得云棠的笑点,云棠便对于嘉然更多了层亲切。

“下次再来南江可以联系我。”云棠打开微信二维码。

于嘉然扫了:“你真可爱,又热情。”

云棠点击通过申请:“因为你也懂得《焚香记》的典故。”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头抿嘴乐起来。

“在笑什么?”温迎好奇。

桌上人闻言都看她们。

云棠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消散,清丽的脸因为一抹笑容而生动起来。

她扎低马尾,身上是最普通的黑色职业装。若不是黎淮叙知道她是云崇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现在的云棠和记忆中那道鹓动鸾飞的身影重合到一起。

于嘉然冲温迎眨眨眼:“秘密。”

云棠脸上已经恢复寻常的平静。她跟徐怡晨说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

在卫生间的隔间里,云棠听见有人在娇滴滴跟人讲电话。三言两语巧笑温声,在对方那里获得一个限量版的包。

声音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云棠屏气凝神,终于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闵佳琪。

云棠觉得可笑。

光正地产落寞之后,现在南江最大的地产公司是东辉。

看来闵佳琪的爸爸只把她当做摇钱树。小时候送到云家给云棠作伴,哄云崇开心。长大了又利用她搭上东辉的范海波,讨好新的金主爸爸。

真是阴魂不散。云棠越想避开就越避不开,刚洗完手一抬头,云棠的视线和闵佳琪在镜中相遇。

“哟,我看看这是谁?”闵佳琪似有笑意,“还真是巧啊,云小姐。”

她说着打量云棠身上的衣服,撇撇嘴:“你今天又是什么?代驾还是服务生?”

是你妈。

云棠在心底骂一句,转身就走。

闵佳琪跟出来,在走廊里拦住她:“你怎么又跑?你怎么每次都跑?”

“我觉得我和你没有什么话需要讲,”云棠压下心头翻搅的火气,“闵小姐,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

“你是没得罪过我,但我就是高兴。一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云小姐如今为了生计低头,我就兴奋。”

“神经病。”云棠终于憋不住。

“你骂我?”闵佳琪拧起眉毛,“你有什么资格骂我?”她冷笑,“我是四季饭店的会员,如果我投诉给客户经理我今晚被你骂,你以为你下次还能进的来四季饭店的大门吗?”

云棠非常想笑。闵佳琪还是这样脑壳简单,跟小时候一样。

她只惦念着今晚是黎淮叙的晚宴。出来已经很久,若是再与人起冲突就更不应该。

云棠不愿意为一个脑袋空空的闵佳琪得罪黎淮叙。他才是她的衣食父母。

心脏因生气而在胸腔中跳的剧烈。

云棠强忍住怒意,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如果我让你觉得生气,那么我道歉。希望闵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现在就从你面前消失。”

闵佳琪有些得意:“这还差不多。”

闵佳琪像个常胜将军,高傲的转身款款离开。云棠双手紧握,站了两分钟才勉强平复心情。

终于摆脱这个麻烦精,云棠还未松口气,却在转角遇上黎淮叙正侧站在窗边抽烟。

复古的珐琅窗半开,窗外有袅袅薄雨正纷纷落下。

三月的南江夜晚仍有冷意,凉风袭入,将指尖清淡的薄烟吹至七零八落。

黎淮叙轮廓硬朗,像中世纪最完美无暇的精湛雕像。明明灯影朦胧,可云棠却觉得他的模样在眼中分外明晰。

她知道黎淮叙长她十岁。

云棠第一次见到黎淮叙的时候他只二十八岁。时光倏尔,转眼间六年就过去了。眼下他已经不能算作年轻,可云棠觉得现在才是一个男人最好的一段年龄。

听见她骤然停止的脚步声,黎淮叙转身看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一眼,透出些冷峻和严肃。

她被闵佳琪勾起的火气尚未消散,也不知道黎淮叙有没有听到她被人奚落。又气又囧,心情掉落谷底。